2011年2月7日 11:50

                                      三十三

    向唐美玲宣布变更强制措施后，陈坚石和屈敏直接把她带出了看守所。

    唐美玲脸上挂着笑容，表情深不可测。

    阳光有几分刺眼，她用手揉揉眼睛，遮挡了一下，白皙的手指里透出淡淡的红色。

    “昨天我说过的。”唐美玲侧着头对陈坚石道。

    “是的，也许你可以不用进去。”

    “有人很好奇，总不能不满足他们。”

    “这样对你自己也有利。”陈坚石说。

    “玩火过了，就会自焚，他们是玩过了。”

    “你还想怎么样？”

    唐美玲嫣然一笑，显出一片天真。除了脸色有几分苍白处，她不像刚走出看守所里的囚犯。“他们会明白做了多蠢的事。”

    “这样的想法，也许正是另一些人想要的。”陈坚石突然说。

唐美玲愣了一下，笑了。然后钻进了车子。

    没走出多远，一辆面的跟上了唐美玲的车子。

    “荆勇那里有没有消息？”

    “一直派人盯着，他的活动没什么反常。”屈敏道。

    “他藏起秦珏，会在么样地方。”

    “我总在想，荆勇没有理由加害于秦珏母子俩，除非为了唐美玲收藏的东西。那样的话，秦珏至少目前是安全的。”

    “你很有把握，唐美玲出来秦珏是否没用了。”

    屈敏看了一眼陈坚石，心里紧了一下。“不希望是这样。”

    陈坚石想了想回答道：“还记得不久前的海鲜餐馆吗？”

    “记得。”

    “我从来就不知道，秦珏会和林静媛在一起。”

    “原先关系就不错嘛。”

    “是的，阮虎死后，为了摆脱噩梦，秦珏很快就搬了家，我和林静媛已经分手。林静媛去找过秦珏，想了解我为什么离开她，但一直没找到她。我总觉的，秦珏对阮虎的死是知情的。阮虎牺牲后，我和政治处的同志清理他的遗物，没有找到他常用的笔记本，也没有看见角上磨得发白的皮质小包。”陈坚石道。

    “会不会在爆炸现场。”

    “不太可能。现场我们进行过详细的勘查，只要是可疑的物品，我们全部作了登记、鉴别。”

    “你怀疑那个包在秦珏手里。”屈敏车子放慢了速度。

陈坚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清理遗物的几天里，秦珏一直沉溺在悲痛之中。陈坚石记得，遗物中还有阮虎的两千多元的发票没报。后来秦珏搬了家，过了好长时间，陈坚石才找到她。秦珏就像“皇后宫”那次一样，把陈坚石当成了陌路生人。

    “陈支，在想什么？”长时间的沉默让屈敏很不舒服，她问道。

    “如果秦珏知道阮虎死因，知道因为企业改制中方进成被杀案子，并且和7.19炸案有直接关系，她会怎么样。”

    屈敏不由自主地踩下刹车，然后缓缓停到了一边。

    “怎么了。”陈坚石问。

    “没什么。”

    陈坚石干脆点了一支烟，然后摇下窗户。“5.7爆炸案发后，一次偶遇唐美玲，她约我到‘皇后宫’喝茶，她曾对我讲到了方进车祸的前前后后，有很多细节连我都不知道。如果把她讲的和秦珏联系起来，就解释得清楚了。”

    “陈支怀疑秦珏告诉了唐美玲关于方进成被害的细节，这些细节有可能是阮虎笔记本里的记载。”屈敏将信将疑问道。

    “还不止这些。”陈坚石说。“阮虎牺牲的时间是7.19日，我们拿到前一本笔记本是7月1日。也就是说，从7月1日到7月19日，阮虎的本子也许记载了怀疑郝江集团的全部理由，同时可能还有追捕对象的情况。阮虎那些天一直在外面追踪嫌疑人‘小三’，直到牺牲都没有在局里露过面。”陈坚石的目光瞟出窗外，街上的人流在车窗前闪过，把陈坚石的思绪完全定格在车里。

    在从警20年里，对案情常有无奈的时候。永远无法查明尸源的无名尸体，现场没有任体痕迹的凶杀案件，被大火焚烧并且消防营救过的一片狼籍的现场，毫无因果关系暴力案件。每一起没破的案件，像冬天里的积雪，厚厚地压在陈坚石的心里，凝结成坚硬的冰层。陈坚石觉得，他没有更多的能量溶解冰层，只有无奈的鞭挞，像毒蛇一样嚼噬着他的心。

    “陈支的意思，秦珏手里有阮虎的笔记本，并且还很重要。”屈敏沉默了一会问道。

    “阮虎本子里记的东西，大多数是案件的分析和可能获得的证据。也有开展工作的计划。7·1前的笔记我看过。”

    “这些东西对唐美玲也许有用。”屈敏说。

    陈坚石点点头。“唐美玲利用的女孩，很大程度上是被利用者自愿的。从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唐美玲对她的手下灌输了郝江集团杀死他们亲人的理念，使他们心甘情愿地为她工作。何况还有高出通常的报酬。”

    “陈支队长----”屈敏欲言又止。

    “你说。”

    “我知道秦珏的下落。”

    “---------”陈坚石扭头看着屈敏。

    “我是昨天发现的。下午3点钟，队里的同志跟着荆勇的车子到了滨峰海滨山庄，我们怀疑秦珏呆在那儿。下午网络检索滨峰山庄当日进住的房间，侦查员化装后潜入房间，竟在3211房间里发现了林静媛。

    “林静媛。”陈坚石想起了林静媛的电话。

    “是的。”

    陈坚石不解地望着屈敏。“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林静媛不想让你知道。”

    “你们见过。”陈坚石瞪着她问。

    “是的。我一直在滨峰海滨山庄盯着，到了下5点钟，林静媛从山庄里出来。我跟到了美术学院，和她见了面。”

    陈坚石脸上出现十分复杂的表情。

    “是荆勇把秦珏带到那儿的。”

    屈敏点点头。

    “林静媛告诉了你什么？”

    “是秦珏打电话给林静媛的。她还说，最近一些时间她们经常联系。不过秦珏做得很小心，生怕对林静媛带来不利。荆勇告诉秦珏，等她和儿子从香港旅游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秦珏要到香港？”陈坚石吃惊问道。

    “是的。”

    “是荆勇安排的。”陈坚石问。

    “不知道。”屈敏问。

    “你的人还在海滨庄吗？”陈坚石问。

    “是的。”

    “现在我们马上过去，荆勇身份不明，不能靠他。你能找到秦珏，不能保证别人找不到。只要他们没拿到东西，就没有没安全可言。”

屈敏没再说什么，启动了车子。

   海滨山庄的入口夹在低矮的山丘之间，山上满是茂密的阔叶林。一条长长的甬道，逶迤曲折，路两旁的棕榈树千奇百态，引颈向天的椰树杆，像裹着绑腿的士兵在风中遥曳，好在低矮的油棕宽敝厚实的叶子，为椰树拉下一道遮羞布。路面的两侧，依次挂着大红灯笼，从外向里缱绻婉蜒，像一条巨龙赖散地游动。车子到了海滨山庄，屈敏先下了车。陈坚石说：“你先在3211旁边开了个房间，一会我再上去。”屈敏应着开门下车。

    陈坚石给监视唐美玲的人打了个电话。回答说唐美玲从看守所出来后，直接把车开到“望海别墅”，再也没露面。

    阵工看看四周，停车场满是车子，有一辆白色的丰田正在调头，驾驶员剃着光头，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陈坚石觉得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正想下车，滨馆里一片骚乱，门外的保安往滨馆里冲，接着传来爆烈的枪声。陈坚石什么也没想，他掏出手枪，推上子弹，跳下车子。看到那光头启动车子后，不停地回头观望。陈坚石把枪口顶在他的头上。

    “你们几个人，几支枪，叫什么名字。”陈坚石厉声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个开车的。”

    “你们几个人，几支枪，叫什么名字。”陈坚石扳过那人的脖子。

    那人显然不知道陈坚石的身份。“三个人，一共两支枪。我叫汪雪，上头大个的叫‘莨草’小个的叫‘衰鹿。’”

    一说姓名陈坚石想起来了。几年前在余振中的案件里，汪雪他是殴打万生富的凶手之一。绰号“嘴二歪”。

    “你们来干什么。”

    “他们来销灾，不管我的事，呶，就是他们。”光头说着用目光指指副驾椅子上的相片。

    “拿过来。”陈坚石喝道。

    汪雪拿过照片。陈坚石一眼看见秦珏和小虎。有人从滨馆里往外跑，自动玻璃门被撞得粉碎。接着他听到“杀人啦”的叫喊声。跑出来的人有的身上粘有血迹。陈坚石二话没说，拨下车钥匙，把汪雪反铐在方向盘上，冲进滨馆。

    “在几楼？”陈坚石大声问下来的人。

    “不知道，不知道。杀人啦---------”往下跑的人嘴里胡乱答道，一脸恐怖。

陈坚石冲上三楼，在拐角处遇上看到了大案队民警，他们的枪口正对前面不远的房间。

其中一个民警在对里面喊话。

    “怎么样。”陈坚石问。

     民警朝房间呶呶嘴。把陈坚石拉到一边。“他们上来两个人，室内监控的民警发现了他们。秦珏住3211，我们在她的旁边开了房间，门一直开着。接到电话我们从房间里出来，在楼道里和匪徒遭遇了。”

    “有没有伤亡？”陈坚石问道。

    “大个头的歹徒被当场被击毙，还有一个被打伤后躲进3206房间，民警没有伤亡。”

    “秦珏呢？”陈坚石焦急问道。

    “没问题，她的房间在走廊里面。屈敏大队长正在她房间里。但是小虎不在，几分钟前独自出去玩了，中队长叫人跟着他的。”

    “马上联系中队长，问小虎情况。”陈坚石命令道。民警拿起电话。一会告诉陈坚石说，小虎很安全，正在监控室里看电视。

陈坚石把电话打到屈敏那儿。屈敏说秦珏很好。陈坚石让屈敏抓紧审讯楼下车里的汪雪，接着听到了房间里嗥叫道：“你们冲进来，老子和你拼了。”

    陈坚石走上前，喊着。“衰鹿’，我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长陈坚石，你听着，‘莨草’当场被我们击毙，你是看到的。‘嘴二歪’被我们活捉。你现在身有枪伤，被我们包围着，如果不缴枪投降，只有死路一条。”

    “死就死啦，本来命就溅！到这个地步，亲娘都敢杀，还害怕警察。你们冲进来呀，有种的就冲进来，老子把你们全杀光！”

    “莨草，你不到死罪，警察和我们保护的人好好的，只要你放下枪，就会得到治疗，你往窗外看看，救护车就在下头等着你。”

    屋里一阵沉默，然后是号啕大哭。“你们以前怎么不救我，我想读书，家里没钱；我打工，钱少不说，手指被机器绞了，拿不到一分钱治伤。那时我们找过政府呀，怎么就没人管管黑心老板。我们农村农民在城里就像一条狗，谁拿正眼看我们。在你们眼里，我们都是贼，是高危人群，都是强奸杀人吸毒犯！你们到哪了，怎么没人来救我们。现在我没救了，你们装什么慈悲，我的胀子都出来了，血也快流干了，我就要死了！如果你们、你们这个社会还有点良心，就救救我的老娘。她82岁了，住在来吉县海塘乡小坝村，告诉她我是个不孝之子，没给汪姓留下一根脉血，也没能为她老人家送终------”

    “莨草，你别胡来，我们马上进来救你------”陈坚石感觉到不妙，大声喊道。

    话音没落，房间里发出一声沉闷的枪响。

    房门被陈坚石撞开了，“莨草”倒在血泊里，子弹在他头顶炸开了个大窟窿。

来源: 开化新闻网 　作者: 孙红旗 　编辑: 汪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