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特殊身份》（25——30）
2011年2月6日 09:06
二十八
唐美玲成为滨峰系列案子幕后老板的消息，像带着腥味的海风，在滨峰市上空飘游。当《滨峰晚报》正式刊登这条消息的时，捕风作影的传说，似乎把事实往前推进了一步。
《滨峰晚报》并没有指名道姓，却引起《滨峰都市快报》强烈反响，让明白人一看就知道消息背后的意思。《滨峰晚报》刊出公安机关抓获了梅光地的报导，对梅光地背后的支持者的暗示并没有超出公安新闻发布会表述的范围。只是对梅光地犯罪动机，作了单方面的推则性报导。《滨峰都市报报》的消息直露明确，不但正面指责《滨峰晚报》的道听途说，还把矛头直接指向郝江集团。并指出：这家公司之所以指使梅光地进行暴力犯罪，和争夺滨峰西城开发权有关。
报导刚出来，省内主流媒体态度谨慎。因为消息来源出自非官方渠道。同时他们还得顾及《滨峰都市快报》所指的这家公司与省里领导的关系，尤其是曾在省委副书记位子呆了多年的领导，他培养的许多干部正日升中天，有的已调至北京担任两部要职。盘根错节的上层关系网，通过相关领导给下面发难，可以搞出类似于政治事件的社会效应。
滨峰5.7爆炸案震惊全国，续之的一系列谋杀，成了省厅和公安部挂牌督办的案件。省里的媒体一直关注着侦破案件的进展。主流媒体经过一夜的沉没，像暴发大地震一样，同时转载了《滨峰晚报》和《滨峰都市快报》两条新闻。而不足2000字的新闻，像海啸一样把滨峰市闹得沸沸扬扬。
中午下班前，屈敏愤愤地推进门来。她正在核实梅光地的口供，接到陈坚石电话后赶回来的。她把报纸狠狠摔在桌子上道：“陈支，有人逼我们就犯。”
陈坚石口气平淡地说：“没错，局长要求我们拘留唐美玲。”
“你就是为了这事叫我回来的。”
“是的。拘留手续办好了，早上对唐美玲作了控制，我们必须马上执行局长的命令。”陈坚石把话说得没一点余地。
屈敏望着陈坚石，想从他脸上看出对这件事的态度。“你知道这个决定是错误的。”
“至少我们有犯罪嫌疑人的交待。”陈坚石没有直接回答屈敏的问题。
“陈支队长，我第一次见你没自己的态度。”屈敏神色有几分怆然。
陈坚石只是对屈敏说了大致情况，直接命令道：“执行吧！”
拘留唐美玲是公开进行的，同时对她的住处进行了搜查。唐美玲在滨峰有两处住宅，一是望海别墅，那是三年前开发的一处别墅群，依山傍海，居住的大多数是商人，也有一些外国人。另外一处位于市区的东面。在滨峰市也算得上豪华公寓了。搜查结果并没有找到唐美玲的犯罪证据。但是陈坚石还是把唐美玲送进了第一看守所。在抓到唐美玲的同时，向局长奉命到省厅开会，会议三天，有关案件里的一切全交给了陈坚石。
整个下午，陈坚石办公电话响个不停。陈坚石有一种秋叶凋零的感觉，心里一片凄婉。不论是内线还是外线电话，都是关于唐美玲的。最让陈坚石头痛是记者。记者的执着有些像猎犬，不论用什么样的口气和态度，都无法打消他们追逐猎物浓厚兴趣。但是有一个电话让陈坚石没有想到，打电话的是公安部刑事侦察局的王斌处长。王斌外长一开口就道：“你很忙呀，一直打不进来。”
“王处长，你知道原因。”陈坚石说。
“是的，我当然知道。”
“你还知道向局长决定的真正含意。”
王处长在电话那边哈哈大笑了。“陈支队长，你们抓唐美玲，总比抓郝江集团的人好对付吧。至少你们当地政府官员不会从正常渠道给你施加太多的压力。”
“是的。目前为止，您是职位最高也是最直接的说客。”陈坚石道。
“哈哈哈，陈支队长，我可不是来当说客的。”
“王处长知道唐美玲的背景资料。”
“略知一二吧。你可别小看了她，感情这东西可没有身份，没地位的。同样，对女人也是各有喜爱。我告诉你吧，我接到的电话不会比你少，有的职务相当高，这么说，你就明白了。”
陈坚石想了想说：“王处长不说我也知道。您是部里直派的督办官。但是王处长打电话还有其它什么意思吧。”
王处长还是一阵笑说：“什么都瞒不了你。我想知道搜查结果？”
“没有结果。”陈坚石有些奇怪回答。
“这就好，电话里不方便，我两个半小时以后到。”王处长说完挂了电话。
陈坚石觉得蹊跷，了解搜查结果才是王处长打电话的目的。这么说，在唐美玲那里，还保存着十分重要的东西。难到陈坚石想到的东西，正是部里想得到的东西，但部里是怎么知道的。
对唐美玲的侦查进行了半个月，陈坚石知道她一直在搜集高官、金融、行政执法部门方面和一些大商人的资料。从以前唐美玲给陈坚石提供的情况来看，她所拥有的资料可以揭露滨峰甚至更高层隐晦的问题，并且对陈坚石目前侦查破案件十分有利。正因为这样，陈坚石对唐美玲开展全方位的技术侦查。让陈坚石担心的是，唐美玲搜集资料方式和用途。这些资料一旦流失，会像一颗重型炸弹。这次搜查陈坚石和屈敏专门负责一个住所，希望发现资料储存方式和藏匿地点，只可惜他们一无所获。
宣布拘留24小时的第一次审讯，在搜查结束后的三个小时进行。
陈坚石望着铁栅栏里的唐美玲，一直不说话。屈敏端着笔，不知如何着手记录。直到现在为止，屈敏对拘留唐美玲都没和陈坚石达成共识。陈坚石是在执行局长的命令，作为一名侦察人员同时又是女性，屈敏有了更多层的思考。唐美玲的过去和现在屈敏是知道，屈敏一直在分局刑大工作，那一年人大对滨峰县下的卖淫嫖娼现象进行过尖锐的批评。据说人大到市局视察时，看到全年涉黄案件只处理了10起，两旁的站街女却随处可见。这样的反差令人大委员们十分不高兴。就在这一年，屈敏担任分局副大队长，带队下派搞扫黄打非。她的第一个案子就是唐美玲，唐美玲已经干了3年的站街女。令屈敏没想到的是回分局后，唐美玲竟调至了省交通厅，成了交通厅办公室的一名职员。后来她才知道，到了省交通厅后，厅长助理把唐美玲介绍给了交通厅长，从此，唐美玲的命运彻底改变。
唐美玲尽管有这样一段历史，作为女人，屈敏不得不承认她是美得极其精致的那种。
唐美玲面带笑容，还像是坐在她的咖啡厅里一样。“为什么一开始不这样，多浪费的时间呀。”她倒是先开了口。
“唐美玲，为什么拘留你。”陈坚石低沉问道。
“当然知道，指使他人爆炸、杀死警察呀。”唐美玲嘿嘿笑了两声。
“你承认这样的事实。”陈坚石道。
“这事得由你们定。”唐美玲竟做出一付迷人的样子。
“唐美玲。从“皇后宫”到现在才两天时间，警察对你采取了不同的措施，你应当好好想想。你对滨峰系列案件知晓程度，并非无原无故。”陈坚石拢统说道。唐美玲曾对陈坚石说起过方进成的案件，并且知道4年前7.19爆炸案的有关细节。但是陈坚石不能在屈敏面前说到这些。
“这事还是由你来定。至于我是不是凶手的幕后人，或者是凶手本人，还是由你来定。”唐美玲笑笑对陈坚石说。
“唐美玲，警方拘留你，总有警方的道理，你应当合作更好一些。我们不说其它的，拘留了你对谁有利你我都明白。尽管明白，你还是被拘留了。这里头的奥秘你要思考清楚。”屈敏一字一句说道。
“谢谢屈警官的提醒，我心里明白得很。”唐美玲还是那付神态说道。
“那好，你是万财公司的人，万财公司一直把郝江集团当作生意上劲敌，双方还发生过命案。作为公司的特别助理，怎么看待这种关系。”陈坚石说。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然。”
“这是万总的观点。”
“也是我的看法。”
“这就是你犯案的根据。”陈坚石说。
唐美玲笑了，而且笑出了声音。“陈支队长，别说你，就是你的屈大队长也不会相信你的鬼话。梅光地无非是受人指使，把目标转移到了我的身上。至于为什么你清楚我也清楚，何苦在这里假戏真做呀。你们知道，万总和郝江集团的人的确有过结，他的兄弟死于郝江集团的一场阴谋，尽管这样，万总还不至于蠢到要杀人。万财集团的经营主项是高速公路建筑，市政建筑工程只不过是万财公司为了降低经营风险的一项措施。万财公司有优质的资产，丰厚的资金，管理科学，上层关系稳固，而且在高速公路建筑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在全国也是屈指可数的。万财之所以咬住滨峰西城开发工程不放，是因为这些年公司在城市建筑的各项硬性指标上，实质超过了郝江集团。万财觉得，在这块领域里，不论技术、管理、人才和资金，都可以和郝江集团抗衡。借助经济上实力，挤垮郝江集团的建筑公司，最后收购郝江股票，是万财公司的5年的工作目标。万财公司把这项计划叫做‘渡江计划’，这项计划中没有暴力成份。”唐美玲一气说完，没一点调侃的味道。
“唐美玲，我承认你说的，我们并不相信你会成为滨峰的杀人狂，我想知道既然你不能对郝江集团构成威胁，他们为什么还会对你下手。谁都知道，单凭梅光地的口供，不能说明任何问题，既然不能制你于死地，反而会引火烧身。不高明呀。如果说是郝江的人栽赃于你，怎么会走出这样拙劣的棋子。”陈坚石说道。
“陈支队长，把我关在里面，外面谁最着急？”唐美玲笑着对陈坚石道。
“当然知道。”陈坚石答。
“那就做你该做的，你们可不能失去机会唷。”唐美玲说着竟站起身子。
陈坚石正想说话，手机响了起来。他让屈敏做完第一次提审笔录，走出审讯室。
电话是侦查局王处长打来的，他说他已经到了滨峰。
离开看守所，屈敏还是一句也不说，她知道这次抓捕没实际意义，或者说她还没有猜透局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把一个无辜的人关进看守所，非同小可。她现在担心的是，关了唐美玲，怎么把她放出来；她还特别担心，把唐美玲关起来，秦珏怎么办。如果秦珏真的为唐美玲工作，现在她一定很危险。她想去看看秦珏。
和王斌的谈话屈敏不在现场。王斌倚在陈坚石办公室沙发上，显得有些疲倦。陈坚石问王处长向局长是否知道他来。王斌摇了摇头，陈坚石为他冲了杯龙顶茶。
“这茶不错。”王处长看到一颗颗竖起的绿茶尖儿，对陈坚石赞道。
陈坚石笑了笑说：“唐美玲送的。”
王处长喝了一口，有一股淡香沁入心脾。“有意思。”
“您特地从北京赶来，意不在这茶吧。”陈坚石漫不经心问道。
“这是好茶呀，算是吧。”
陈坚石望他，等着他的下文。
王斌处长喝了一大口茶，然后说道：“西海枪案基本告破，结案却不是很不干净。5.7爆炸我们抓紧住了实施者，幕后人的侦查悬而未决。部里要求我们增强侦破力度，把滨峰的恶性案子彻底清除干净。”
陈坚石点点头，他同意王处长的看法。滨峰的系列案取得了决定性的进展，但从案件的侦破角度来说，的确拖泥带水。现在的状况，别说爆炸案件，就是西海枪案，部里也不会同意就此结案。
“你们面临着很大的压力，部里要求我在这里呆一段时间，配合你们工作。”
陈坚石没表示什么，王处长一直参与了系案件的侦破，只是没有参加到很具体的工作当中。
“王处长，您来滨峰还有其它目的吧。”陈坚石想起王处长的电话。
王处长点点头。“我们想找一样东西。”
“什么？”
“唐美玲几年来积累的资料。”王处长说。
“什么样的资料。”陈坚石警觉问道。
王处长看着陈坚石，像上听不懂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你们一直在对唐美玲进行秘密侦查。”王处长严肃问道。
陈坚石不置可否。
“不便说？”王处长接着问。
“是的。我们一直在做。”陈坚石说。“在办理爆炸案的程中，唐美玲在关键问题上，给我们提供过很重有情况。这些情况只有亲自参与的人才能知道。唐美玲对侦破案件进展的预见，有相当的超前性，但是又不可能参与到郝江集团的犯罪当中去。开展对她的调查后，发现她一直在搜集信息，对象主要是有相当级别的领导干部和经济领域、行政执法部门和金融界里的头面人物。唐美玲利用了很多关系，多年来像滚封雪球一样，把这个范围越滚起大。但是我们始终还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做，搜集到多少重要信息，也就是说，唐美玲都掌握了哪些情况，可能会造成什么样的社会后果。”
王斌点点头。“我们的网监和无线电监控捕捉到了她的一些情况，令我们没想到的是，唐美玲的‘青苹信息公司’设计了一个叫‘冰刀TG’软件，这个软件可以攻击最牢固的防火墙，进入互联网内的绝大多数电脑终端，搜寻软件所设定所有重要情况。目前，公安部监管部门还没有对付这个‘冰刀TG’的办法。”
“‘冰刀TG’能进入特定的电脑系统？”
“除非物理隔离。一网两用情况在很多局域网内都比较普遍，这就给‘冰刀TG’留下一个大大的漏洞。”
“‘冰刀TG’危及到国家的安全。”陈坚石问。
“也可以这么说。但是，‘冰刀TG’从来也没进入过国家领域。我们还注意到，这个公司一直在跟踪郝江集团的主电脑系统，其中一台电脑正在修改着一些重要数据。”
“什么样的数据？”
王处长摇摇头。“目前我们并不知道。”
陈坚石想了一下问道：“那么王处长这次到滨峰的任务是两个，一是利用对唐美玲刑事拘留的机会，拿到她多年搜集的资料；二是查清‘冰刀TG’行动的目的，破解这个网上危险的病毒。”
“也可以这么说。”王处长回答有些不容商量。“但是‘冰刀TG’的破译，主要由网监进行，我们只是做些外围工作。我们一直在分析，‘青苹信息公司’发明‘冰刀TG’真正的用意，说他搜集领导干部腐败的情报，它却对郝江集团的资料特别感兴趣。陈支队长，你对滨峰的情况比较熟悉，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陈坚石认真地听着，当王处长问到他时，他把什么都想明白了。但是他不能说。滨峰的案子一直以郝江集团为侦察主线，抓获梅光地后，表面上案子有突破，但是梅光地的交待改变了案子的侦破方向。而且公安机关上上下下对这种改变抱着认可能态度。这一点陈坚石始终也没想明白。现在，局领导要求拘留唐美玲，公安部刑事侦查部门突然对唐美玲搜集的资料感兴趣。除了网控以外，专门派人赶赴滨峰市督办。这样一来，滨峰的爆炸和系列杀人案被仍到了一边，唐美玲反倒成了侦察的中心。那么得利的是谁。
“我现在无法做出判断。”陈坚石说。“但有一点是非常明确的，我们的对手不是唐美玲，而是梅光地和他的后台。”
“唐美玲不是因为梅光地的交待而被刑事拘留的吗？”王处长有些吃惊地问。
“是的。”陈坚石回答。“但是，我们知道这是慌言。”
“这就要你们全力证明的问题。”王处长显出不高兴的样子。
“王处长有什么具体的打算？”陈坚石想结束谈话。
“你们对唐美玲的搜查到位吗？”王处长疑惑地问。
“是的。如果她的藏匿什么资料，不可能存放在电脑里。”
“是呀，容量很大。”
“只有让唐美玲开口，否刚我们拿不到想要的东西。”陈坚石说。
“好，必要的话，我可以直接面对唐美玲。”
说到这儿，陈坚石完全明白了，王处长到滨峰的目的，就是要获取美玲搜集的资料。陈坚石甚至想，抓唐美玲甚至拘捕梅光地，也是王处长计划的一部分，王处长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么一想，王处长的身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王处长，你也累了，要不早点休息，等你有了具体的安排再通知我。”
来源:
开化新闻网
作者:
孙红旗
编辑:
颜苗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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