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特殊身份》（25——30）
2011年2月6日 09:06
二十六
局长办公会开得异常激烈。向局长说明了会议内容，一直没有再表态。白正风一开始就认为应当严格依法办事，不论犯罪嫌疑人犯了什么罪、多少罪，都应当得到法律赋予的权力。白正风的观点得到了分管治安的副局长的赞同。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坚决反对改变强制措施。大家见局长一时没有表态，更是各予已见，谁都不能说服谁，最后白正风提议：把双方的意见向市政法书记候罕人汇报。话音没落。局长的电话响了起来。局长看看电话笑笑说：“不用汇报。候书记来电话了。”候书记询问梅光地的审讯情况后说：“严格依法办事是执法机关必须遵循的原则，什么时候，什么案件都不丢。一起个案就要召开局委会，怎么体现严打方针。”向局长说：“因为案子重大，征求大家的意见也是必要的。”候书记接着说道：“正因为案子重大，当局长的更要有主心骨，不能听之任之。公安局的事是首长负责制嘛，开会能解决什么问题。”向局长问：“候书记的意思。”候书记马上说：“我不了解情况，只知道梅光地是犯罪嫌疑人，这个人有比较复杂的背景，你们不能在执法程序上出现漏洞。”电话挂了。向局长看看时间，离4点钟还有十三分钟，他大致传达了候书记批示，然后说：“局委会的意见我清楚了，我会做出最后决定的。”
陈坚石和屈敏坐在局长办公室里。肖所长打了两次电话，说只要4点钟一到，他马上开释放证。陈坚石的脸一直阴着。他明白向局长的想法和他们是一致的，答应屈敏招开局长办公会议，无非是形成一个集体意见。但陈坚石想得更深点，他觉得局长办公会是局长想了解在梅光地的案子上，班子里每一个成员想法。至于了解这个问题的用途，陈坚石也能猜出个八九分。令陈坚石担心的是，7个班子成员，政委、治安副局长和政治部主任对情况不了解；纪委书记白正风肯定持反对态度，因此，向局长的观点致关重要。只要他的态度明朗，政治部主任和专职副局长是个察颜观色的主。陈坚石看看时间，只有十三分钟了，现在就是赶到看守所也来不及了，如果肖所长4点整放人，那么这名公安部通缉的要犯，就会鱼游大海，虎归南山了。
等在办公室里时间里，陈坚石和屈敏一直不说话，尽管他们不说话，彼此都知道想着什么。他们神情专注在外头的动静，当脚步声传来时，他们的光目才齐刷刷地望着门外。
局长推门进来，屈敏马上把材料摊在局长面前，局长笑笑签上了字。
屈敏一看乐了，说：“局长，我们还有个要求。”
局长抬头看着屈敏。
屈敏说：“现在赶到三所已经来不及，肖所长那人你知道，请局长打个电话，我们一会就到。”
“去吧。”向局长挥挥手说。
离开市局，车子是一路狂奔，赶到第三看守所，还是晚了5分钟。肖所长两手背在身后，望着急匆匆下车的陈坚石，脸上没一点笑容。
“肖所，我们来迟了。”
“是呀，迟了5分钟。”
“好在向局长签字了。”
“签了什么用，人我给放了。”肖所长严肃道。
陈坚石望肖所长说：“局长签字的时间是3点50分，还没到4点吧。”
肖所长唏唏地笑。脸上阴阴的。“我这儿呀以宣布为准。”说着转身要走。
屈敏一步抢上前去，伸手拦住道：“肖所长，别开玩笑了，宣布了我们还提审呢。即使到时间要放人，也得凭局长签字后办取保审通决定书呀。”
“哈哈哈，陈支，像屈敏这样的女人哪里找去。”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陈坚石皱皱眉头没说话，屈敏把通知书递了过去。
还是原先的笼子。
梅光地从边门走进审讯室，他手里拿着一摞纸，坐下后对陈坚石说：“本来我是要带着这些走出看守所的，既然走不出去，我把它交给你们。”说着梅光地将材料递过铁栅栏。屈敏接过后看了一遍。然后递给了陈坚石。
审讯室里十分宁静，只有偶尔翻动纸的“悉悉”声。屈敏怪异地望着梅光地说：“很好，至少证明你往前走了一步。”
陈坚石把材料放到桌子上问道：“你承认了部分犯罪行为，但是动机是什么？”
“钱。”
“你供养了多少像四扒、毛子这样的人。”
“你们知道。”梅光地说。
“梅光地，你的拘留被延长了，交待了罪行，还要交待犯罪动因，这一点你很清楚。”
“是的，我清楚。”
“那好，我问你，万财集团为什么要指使你杀死郝江的孙子。”
“我们只是杀手，至于杀人的目的，是行规里禁止知道的事，因为会影响袭击目标的效果。”
“从你交待的情况看到，从4年前的7.19到最后三环路上的撞车，都是你指使人干的，也就是说，你作这些案件都是为了钱。”
“是的。”
“从你交待的材料里还可以看出，你所雇用的绝大多数来进城寻找工作的对象，这些对象文化水平低，没有特别的生存技能，很容易被利用。除了那些跟随你多年，有过多次犯罪经历的人除外，很多人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是的。”
“那好，4年前7.19爆炸案，你实施的目标是谁？”陈坚石突然问道。
“这个-----一个女人。”梅光地显然没有料到陈坚石会这么提问。
“什么样的女人？”陈坚石紧逼问道。
“我们只是按照片上提供的对像，至于女人的身份我和为什么杀她我们并不感兴趣。”
“你们用一整车普通百姓为代价。”陈坚石声音低沉，两眼盯着梅光地。
“我们不考虑这个，只要完成袭击的目标，可以不择手段。”
“杀害这样的女人，对万财集团有什么样的好处？”
“我不知道。”
“那么告诉我，每次作案，都是谁和你联系的？”陈坚石问。
梅光地没回答。低头看着地面。
“这个问题让你为难了。”陈坚石仰了仰身子。
梅光地抬眼看了一下陈坚石，把头扭开了。
“你可以不回答，还有很多这样的问题等着你去解释。”陈坚石说。
屈敏接过话道：“既然是万财集团的人多次与你合作，联系人的姓名你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梅光地终于答道。
“谁。”
“唐美玲。”
陈坚石吃了一惊。“唐美玲！”
“是的，每次行动前都是她负责和我联系，事成之后她又直接把现金直接交给我。”
“你们为什么要杀死项工艺。”
“为了杀人灭口。项工艺参与了5月7号爆炸案定时器材的购买，警察已经找到了他。”
“那么又是谁命令你在三环路上对我下手。”
“唐美玲。我们有个规矩，不对警察采取行动，当时我们并不知道目标是警察。”
“你是想告诉我们，你为万财集团多次作案，每一次都有明确的目标，目标的关联性和因果关系没让你想到什么。”
“想过。但是我们不会作出判断。”
“为什么？”
“因为行规。”
“现在你作出怎么样的结论？”
梅光地沉静了一会说：“万财集团可能想嫁祸于人，目的是争夺西城开发权。”
“万财这样做，从来也没有成功。既然没成功为什么还要继续做下去，杀害那么多无辜的人。”
“------- 那不是我们要考虑的问题。”
“梅光地，杀人爆炸不是儿提过家家，那怕是黑社会性质的，也不会轻易杀人，杀人越多，内在的联系越明显，暴露的机会也越多，活动的空间也就越小。你想过这个道理没有？”
“-------”
“所有杀人都有因果关系。你杀人为了钱，叫你杀人的人为了什么？把大笔的钱扔到你的身上，甚至让你养了一班子人，仅仅为了嫁祸于万财集团！”陈坚石严厉问道。
“我没想这么多。”
“好吧，我们换个话题。你和郝江集团有什么关系？”
“没有。”梅光地摇摇了头。
“公安机关缜密侦察，在滨峰查到了制造枪支地点，就是郝江集团的下属隆昌机械公司。我们在隆昌公司查获了大量的半成品，还有与枪支零部件相吻合的边角料。这一批枪支通过一条运输线，经营到国外，而我们在西海海关抓到了贩运枪支的你。你怎么解释这个联系。”陈坚石一字一句说道。
“我在西海已经呈述过，西海警察并不能认定我贩卖枪支，我对所谓的贩卖枪支问题一无所知。”
“但是，有一个问题出人预料，我们不仅查到了那批枪支，还查清了枪支贩运线路。从西海市到境外，你梅光地就是国内这条运输线上的最后一个环节。更有意思的是你的被捕不是出于偶然，而是你的同事向我们提供的情报，这一点你可能到现在也没有想到。”梅光地听到这里，眼睛抬了一下，目光中流露出迷茫的神色。他像在思考警察说的话，并对真假做出一种可能性的判断。
“你在想什么？”屈敏突然问道。
“不，我想说的材料上说得很清楚，至于你们讲的枪支问题，那是一个错误。”
陈坚石笑了笑。“就像其它案件一样，我们没有更多的直接证据，但是所有间接证据对你十分不利。我们查清了隆昌机械枪支制作和枪支贩卖线路，这条运输线一直伸到你这里；我们找到了那个带你出境的儿童，极有天赋的儿童恰恰巧描下你的画像；根据儿童的画像，我们在海关将你抓获。更加能说明问题的是，你和儿童交接生意的全部过程，都被大街上的电子眼拍了下来。这些有意思的链接，能够说明一个问题，你就是枪支的贩运人之一。你还有什么样话要说的。”
梅光地望着陈坚石，皱起了眉头。“我不知怎么解释，反正你们不会相信我说的话。”
“现在的问题不是我们相信不相信，而是你是不是说了真话。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从你的材料里也得到了证实。你犯的是死罪，不论你是交待与否，彻底与否，你都会被处以极刑。我不想讲宽慰你的话，更不想欺骗你。这一点从我们几次谈话中你可以感觉得到。前面我说过，你至少向前迈进一步，这一步迈得很大，只是，在最关键的地方你卡了壳。于是我还是要提起你的儿子，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在他心中种下了罪恶的种子，是一副沉重的十字架。但是，当人们提起他的父亲的时候，至少他不会因为犯了罪而又不敢承认罪行而感受到父亲的窝囊。在罪恶中，你应当给他一点点人性的感受。我知道，现在这样做有你的道理。不然的话，像你这样一个有正常思维的人不会做出这样不合情理的事情来。”
梅光地没再说话，他低着头想了好一阵才有气无力说道：“我感觉到累，现在什么也不想说。”
陈坚石看了一眼屈敏答：“当然，这是你的权力。”
陈坚石和屈敏走出审讯室的时候，遇上了马副所长，一见到陈坚石他们，马副所长眼光躲躲闪闪的，陈坚石叫住了他。
“哦，是陈支和屈大呀。”马副所长站住脚，表情显得很不自然。
“梅光地是局里指令你特别看管的对象，这两天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吗？”
“------没有。”
陈坚石望着马副所长的眼睛，马副所长避开了。“我想查看监室录相。”
“这个----这个得经过所长批准。”
陈坚石意味深长地看了马副所长一眼，没再说话。他们一起来到所长办公室，所长手里支着一张报纸，遮去了整张脸。听到陈坚石的招呼，他的眼睛露出报纸的上端。“完了？”
“是的。”陈坚石坐下后，对肖所长道：“我想了解一下梅光地的情况。”
“什么情况？”
“和梅光关同室罪犯犯的是盗窃罪，和梅光地应当没什么利害关系。但是我们无法确认，有没有其他人员接触过梅光地。”陈坚石说道。
“陈支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看守工作有它的特殊性，如果不对犯罪嫌疑人接触，怎么教育、管理他们。”肖所长说话声音很大。
“肖所长，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肖所长打着哈哈说：“你指的其它人是什么意思，看守所又不是公园，公园还得买张门票呢。”
“肖所，我只是感到奇怪，梅光地的态度起了很大的变化，这对我们破案不利。我想看看监室录相。”陈坚石说。
“陈支队长，你这是不信任我们三所嘛。”肖所长从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们只谈工作。”陈坚石冷冷地说。
“陈支队长怀疑我们的工作，那就是不信任我们，我们工作上有什么违法违纪的问题，陈队支队长可以向局纪委、监察和督察报告嘛。”说完撂下报纸走了出去。
“肖所长，你别那么敏感。”屈敏道。“我们只是对梅光地的态度感到奇怪，想弄清楚原因罢了。”
“屈敏大队长，是我敏感还是你们对我不信任。一个快要死的人，思想上有波动，完全正常嘛，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肖大队长说着摊开双手。
“好了，肖所，你只要告诉我，看监内录相要什么程序。”陈坚石堵在办公室门口问。
“如果你不信任我，你就投诉，除此没有程序。”
“那好吧。”陈坚石说完转身走了。
回去的路上，陈坚石不说话，屈敏开口道：“梅光地真的很奇怪，既然承认了全部罪行，为什么要隐瞒他身后的人。”
陈坚石没回答，一会才道：“我一直在想，马副所长是一名开朗乐观的小伙子，为什么见了我们躲躲闪闪的。”
“案子到我们手就不正常，从关押的地点、提审增加的手续到梅光地的怪异，都显得十分蹊跷。问题是我们还不知道谁在后面操纵着一切。”屈敏说。
陈坚石想起部里王处长讲的话，上层直接插手梅光地的案子，根子肯定还是在下头。“屈敏，你认为梅光地把目标指向万财集团，有这个可能吗？”
屈敏摇摇头坚定地说：“不可能。”
“为什么？”陈坚石接着问道。
“梅光地说的理由，万财集团大可不必。我们可以从万财的发展来分析。万财公司本属于省交通厅，起步是修建高速公路，国家这些年基本建设投资，让万财这一强项保留至今。高速公路的投建，占着公司主要经济份额。我们省，没有能和他抗争的建设集团。从经济总量上看，万财公司目前虽然还不能和郝江集团相比，但资产质量和内部管理优于郝江集团。公司的前景也十分看好。这两年，万财公司买下了滨峰都市快报，并且把注意力逐步移向市政建设，在这个节骨眼上，那怕有再多的挫折，万财集团也不会接连进行暴力活动。那样，等于把公司推向绝路。这是大背景。从案件的性质来看，所有发案都不能对万财公司产生经济效应，也就是说，每一起案件的受益人不是万财公司而是郝江集团。至于每起案件的内部联系那是显而易见的。”屈敏开着车，一边说道。
“是呀，从梅光地被拘留以后，不可能和郝江集团的人有过接触，他承认了自己的犯罪行为，却又嫁祸于万能财，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保护他真正的主子。”
“陈支，下步准备怎么办？”
“我们面临两种对手，一种是内部的，另一种外部的。外部的并不可怕，问题是内部。一个明，一个暗，防不胜防。肖所长咬定我们认为他违纪，这事得由白正风去查，检查监内录相，那样不可能会有结果。我想还得依靠一个人。”陈坚石说，
“谁？”
“唐美玲。”
“梅光地不是说唐美玲是他指使者吗。”
“正是这样。梅光地被抓后，万财集团控制的《滨峰都市快报》刊登了第一篇文章，引起了社会的关注，我们的压力也很大，现在梅光地把矛头指向了他们，正好通过唐美玲自己来洗刷自己。也许她手上有我们想象不到的证据。”
屈敏恍然大悟。
来源:
开化新闻网
作者:
孙红旗
编辑:
颜苗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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