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2月8日 16:05

三十八

荆勇把告诉了郝仁寰一切，他还是显得很吃惊。

郝仁寰一手支着眼镜角，一只手在桌面上摸着，发白的指尖有些哆索。

几个月来，荆勇摸透了郝仁寰的脾气，遇到越是难过的关，他就越发默不作声，脸阴得像一潭死水。但是荆勇还是第一次见他手指发抖。

“郝江集团就是这样起家的。”郝仁寰嗡声嗡气问。

荆勇没回答。

“跟我父亲30多年，蒙骗了他30多年，最后还对他的孙子下手，吞并的他的全部资产。” 郝仁寰脸上表情极度悲伤。

“郝总，你别太难过，冯百方的阴谋无法得逞。”荆勇安慰道。

“这么说，对梅光地下手，是想杀人消口。”

“在监所里，警察已经对梅光地录了口供，他死了，谁也翻不了案，唐美玲只能成为替罪羊。”

“冯百方通过梅光地的儿子杀死他的父亲。毒蝎心肠呀！”

“调查的结果正是这样。那两套内衣是冯百方当着梅修学的面买的，但在车子上，冯百方调了包，通过他儿子把浸毒的内衣带进看守所。”

“警察为什么不结案，还让他逍遥法外。”

“他们需要证据。梅光地杀人爆炸只是手段，他执行的是冯百主的指令，的目的就是整个郝江集团。”

“遗憾的是，父亲临死都不明白这一点。”郝仁寰手指在桌面上叩了一下，发出一了声沉闷的响声。

“郝总，老先生去逝的时候我在场，他死在冯百方耳语之中的，我想他可能把自己的目的告诉了老先生。”荆勇说。“现在，三天后西城开发就要进行招投标，一担资金到位，锤声落定，冯百方就会采取行动。然后可能离开滨峰，远走美国，并以美国总公司总经理的身份，介入西城开发工程。”

“难道市政府的官员不知道这是郝江的公司，不知道公司从创建以来，一直是郝江在这里舍死打拼。”郝仁寰朝着荆勇嚷道。

“当然知道。”荆勇说着往桌前挪了挪步子。“但一开始，市政府有关领导就在常委会上暗示，郝江集团有国外公司背景，一旦中标，不仅资金不成问题，还可能有跨国公司介入。引进处资，是地方政府的一大政绩。”

郝仁寰点点头。“警察怎么制止冯百方？”

“针对冯百方的木马软件，警察已经有防范措施。”荆勇解释说。接着看见郝仁寰用一种疑惑的目光看着自己，他轻轻叫了一声郝总。

“负责案件的陈警官你很熟？”

“不，我没跟他打过几次交道。”

“但你知道很多。”郝仁寰问道，思绪随即转移，像是并不在意荆勇的回答。

“照着郝总的意思，我有意接触了办案人员。”荆勇自如回答。

“那好，你继续这件事，尤其与警方多合作，同时要防止冯百方。” 郝仁寰没再说什么，他的表情像徐徐闭拢的帷幕，变得一片苍白。

“我明白了。一会我就过去。”荆勇说完退了出来。刚走进办公室，迎面碰上了冯百方。冯百方的穿着让荆勇吃了一惊。

“为什么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冯百方问荆勇。

“冯助理完全像个年轻的小伙子。”荆勇赞许道。自那次窥视他的电脑后，冯百方的态度对他亲近多了，好像他们有了一个共同的私人空间，保守着同一个秘密,平常就有了一点交心的话。

“跟老爷子穿了几十年的长衫，把自己穿老了。郝总要求新派，这身衣服我自己都不习惯,不用说你们看着扎眼了。”冯百方边说一边把荆勇往自己办公室里拽。

关上门，荆勇坐定，冯百方已经沏好了茶。他坐到荆勇旁边沙发上，像老朋友一样和颜悦色。“怎么样，见面没有。”冯百方用长者的口吻问道。

荆勇显得几分腼腆答：“两天前才见过。”

“印象还好吧？”

“都出乎对方之料。”

“这就好，有发展就好。年青人嘛，就应当有传奇的经历，从虚拟的网恋走到现实中来，那怕这过程给你很多的痛苦。人不用怕痛苦，痛苦是我们这个年龄是靠回忆的资历本。别像我们，一生平庸。”冯百方的表情和声调平静，尽管如此，那番话还是让荆勇吃惊不小。犹如看到他穿白色的裤子和皮鞋一样，第一次听到他新潮的观点。

“冯助理阅历丰富，处事干炼，哪是我们能比的。再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到现在为止，我不她心里想的什么。”

“失败也是一种财富。”冯百方鼓励道。

“唉，古语说，30而立，我近30了，还是个打工仔，仍然没有立的感觉。”荆勇说着重重喘了口气。

“哈哈哈，年青人总是不会满足，好好好，安于现状，那你永远只能是打工仔了。”冯百方说着伸过手，在荆勇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用更温和的声音道：“你年轻有为，郝江公司拿下西城开发项目后，几年里，公司的资产可能会翻番。你现在是郝总身边的人，郝总自然会重用你。”冯百方不紧不慢对他说。

“还是个打工的。”荆勇摊摊手。完了改口说：“对不起，我说话放肆了。我没有冯助理的品德，为郝江干了一辈子，使得郝江集团积累了巨大的资历产，却分文不多取。难怪郝家两代人如此器重您。”

“钱是身外之物，人活一生，一个‘志’字，苦不要紧，但不能可怜。你只要好好为公司出力，公司不为会忘记你的，至少我会重用你。”冯百方平和的声调里隐藏着一种果断。

荆勇表露出感激状。“谢谢冯助理。只要您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冯百方注视了他半天，起身走到办公桌前，在抽屉里摸索了一阵。从新回荆勇身旁。

“现在年青人和我们那时不同，那时没恋爱可谈，有单独一块处的机会，一碗光面就是最好的招待。现在哪里高档、那里消费昂贵，就往那里钻。”冯百方说着翻过手腕，荆勇看到他掌是一张上卡。“和女朋友见面少不得开支。”

荆勇霍地站起，摇摆着双手像风中的菩提叶子。“不行不行，怎么能要钱！”

“大惊小怪了不是，别把钱看得重了，它是人用的。”冯百方严肃道。

“不行不行，我荆勇到公司才几年，别说功劳，连苦劳也没有，怎么能接受公司褒奖。”荆勇把头摇得沙锤一样。

“好，你能把我和公司联系起来这很好，说明你心里有冯百方。这钱不是公司的，是我冯百方本人的，我虽然没有公司的股份，年薪并不比董事长少。”冯百方说着站起，把存折塞进荆勇手里。

“这这这，这让我承受不了。”荆勇极其难为说道。

“你什么也不用说，就当我请你喝了一次早茶。”冯百方平平静静说。

荆勇还在左右为难。

“收起来吧。让人撞见了不好。”冯百方像是在这件事上打上了一个句号，不再有兴趣。

荆勇一捏拳头道：“冯助理，只要用得着我的地方，那怕是两肋插刀-----”

荆勇还没说完，就看到冯百方摆摆手，荆勇的话被打断了。

“我没什么让你做的。”冯百方说着恢复了先前的冷凌，一副高深莫侧的样子。

荆勇有几分尴尬地退了出来。门在后面无声地关上了。

荆勇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张开那张卡，那是银联的一张ATM卡，卡装在一只小小的透明袋里，里面有一张纸条，写着密码和内存现金数额。荆勇看了后笑笑，把卡锁进抽屉。

到公司几年里，冯百方很少像今天一样与他交谈，荆勇是被拉着走进冯百方的办公室的，给他这张银行卡是冯百方的目的，冯百方为是想封住他的嘴，或希望行动前不要打乱他的部署。

对冯百方的调查已经进入尾声，向局长正带着收网计划向厅长汇报。然后是庞大的行动安排。对郝江集团犯罪早该收网了，最迟也不是在四年后的今天。记得当向中挺在省厅找到他时，介绍过7·19爆炸案情景，陈坚石手里应当有立案正据，只要往下查，有可能获得证据。后来听说没立案，并且在两年后案件还得不到公开侦查。向局长说：早日立案是所有滨峰警察和心愿，但滨峰的侦察环境不好，市委市政府首先反对立案，明令严禁公开调查。原因是滨峰市正在进行全国“两创”活动。这是滨峰市的“政治”，也就是市委书记和市长的政绩。秘密调查也相当困难。只有里应外合。荆勇接到案子后，所有的经历都预先设计好了，他用了两天时间熟悉滨峰的情况。第一站到了滨峰市体育局。当转到郝江集团后，他才知道状况比他原先了解的严重得多。郝江的成功，已经到了肆无忌弹的地步，在滨峰他无所不能，他一面利用滨峰市的要员，却在骨子里把他们当狗来看。而冯百像蛰伏在阴湿的沟底的一条毒蛇，他的狡诈犹如郝江的凶狠。荆勇一直认为，冯百方对郝江忠心耿耿，只不过是郝江的意志执行者，但在5·7爆炸案发生后，荆勇才明白了冯百方多年来所作所为的真正目的，那些疑虑便随之瓦解了。那时，他才把目标完全对准了冯百方。滨峰各阶层的利益关系太复杂了，作为有相当实力的万财集团，靠的是雄厚的资金和与生俱来的背景。这样，郝江集团想在滨峰站稳脚跟，经营上只有打打杀杀，抢占地盘；对干部搞腐蚀坠落。郝江集团的助理，不能像万财那样，有一个漂亮能干的唐美玲，她存在的作用，却让郝江说不出的头痛，而过于相信暴力的郝江，却在心理上对万财的美人计嗤之以鼻。郝江把滨峰政府部们的官员，商界的巨头，经济、行政管理部门等诸多人物，当着一盘棋上的子，每个角色有着自己的功能，占据着各自的地盘，行走着自己的路线，但他们运动的目的只有一种，尽可能地杀伤对方，以获得整个棋盘中的最大的利益。

荆勇看看时间，已是下午5点了，他从抽屉里拿出银行卡，心想着这8万块的终极目的，心里惊过一线凉意。

多风的季节，台风难以避免。

来源: 开化新闻网 　作者: 孙红旗 　编辑: 宋晓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