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0月29日 14:42

　　到富川时，已是下午3点，一路的阳光把秋风镀得金黄，却被秋风吹得有些慌乱。扎进稻丛，沾上稻香，立在枝头，把树叶摇晃成金黄，只有埋在水里，静静随着水波流转，做着温软的梦。在这样的日子出行，我们有点在梦乡行走的味道。

　　富川旧时称苦竹村，苦竹是一种开化常见的禾本科植物，因为长得细，又不高，没什么大用，所以少有人去料理，去关注，可苦竹的适应能力很强，山间、石崖上、沟边摇曳着纤细的身子。村口是古老的槐树，习惯招展伸出双臂。槐树下围坐的人群，指点石碑、考据着文字。我们是富川村本周来的第三批客人了。石碑上斑驳的字依稀存留当年的风景，这石碑多年前也许倒在荒芜的草丛里，或搁在溪边，作为女人的洗衣板，如今供在庙宇里，供人瞻仰，这是石碑想象不到的，从立着到倒下，又立起来，一晃已是百年了。石碑记下的是禁令，禁止随意开发、过度砍伐，这块石碑曾为小村庄挡住多少锄锹，遮过多少刀锋，一片郁葱的林海也就这样遮天蔽日绿着，这石碑不倨傲，似乎还有些木呆立着，从实用出发，到考据结束，原本就是他的命运。

　　我们进入村中，村民显然习惯外来的人，不紧不慢过着他们的生活，打豆的依旧把木棰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他们脸上洋溢着涟漪般的笑意，围着的小狗最忙乎，与蹦出来的豆子一块比跳高，没事了，就去吓唬一下跑过来啄豆的公鸡。聊天的妇人剥着香香的南瓜籽，也许是开了个荤玩笑，笑得前仰后俯的，笑得连周围的一群黄色的野花也左右摇晃，像使劲憋着气。她们转过身，看看我们，习惯通过穿着、神态，或是伴随的人员，判断闯入者身份。是前拥后簇的领导也罢，是孤身前来的驴友也罢，她们都报以微笑，忙碌着自己的忙碌，闲适着自己的闲适，如山中的苦竹，不招摇，淡定自在。风拂过，云飘过，来了，去了，它只守着脚下的土，深处的水。当年红军来了，是这样，土匪来了，也这样。她们不主动与外来人交往，怯生生，怕说错话，怕人见笑。而当外来人问起她们，或者想讨点吃的喝的，她们会一下热情起来， “我带你去”也不管手头忙活什么，扔了就走，吃喝，只要家里有，你尽管拿。当你走出古旧的门，她们会叫住，塞一把香喷喷的瓜子，“路上剥，嗑嗑有精神。”

　　走过祠堂，看见一老艺人立在那，他瘦弱的身影，好像岁月伸出来的一截枯木，剖着竹篾，周围是做好的竹框与火笼。这里的人多在外地务工，而且很少人用竹制品，制作的工艺也成为非遗保护项目。他背后木墙壁上贴着毛泽东的画像，抬头时，是雕栏画栋，翘檐挑枋，原来塘坞乡各村都有祠堂，可经不起岁月的折腾，更经不起人为的破坏。我们经过大多的祠堂与老宅，那些雕工精细，制作精良的人物像被红卫兵们削脑袋的削脑袋，割鼻子的割鼻子，好端端立着的已经不多，戏剧的是这些人物雕像与红卫兵的发起人朝夕相处同处在一个殿堂，这么多年也该相忘江湖，或相视一笑泯恩仇了。我们喟叹后，走出祠堂，老人仍麻利地提着竹篾，黝黑、粗糙的手在亮闪闪的竹篾映衬下，泛出黑色的光泽。已是黄昏了，那夕阳的光柔软得铺在乡村、田野，梦幻般温暖。老人鞠躬着像一根苦竹，即使压得再弯，也扎根很稳。他用沿袭的手工艺、固守的生存方式诠释着一种遥远的生活，也诠释着一种抗拒。他是一个迷失者，也是一个守望者，他的执拗让这个世界有了一丝暖意。

　　苦竹、石碑、村民。秋日里，富川的短短的邂逅、结识，画面已经定格。苦竹村改为富川村，应该是近年的事，每个人都想过幸福的日子，富川村有丰富的矿藏，有良好的生态环境，还有那些有干劲有想法的村民，这是迟早的事。我只是担心，外地人再来这，只知道是富川，忘记了它也叫过苦竹。

来源: 开化新闻网 　作者: 赖子 　编辑: 郑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