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5月14日 09:38

　　人物：高凤，女，24岁（凤）青年农民
　　斯龙，男，27岁（龙）青年农民
　　时间：八十年代初的某年腊月
　　地点：高凤和斯龙的家里
　　 【生活中所发生的并不完全是情节曲折离奇的故事。人们热爱美好的生活，是因为生活中充满着情趣。本剧所撷取的只是一对青年夫妻家庭生活中一段交杂着乐趣和矛盾的小小插曲……
　　　　舞台既然是展现现实生活的艺术场所，那么就不必要布置得太真实。拉一道天蓝色的帷幕权作天色，墙色，吊一副龙凤戏珠的图案以寓本剧剧情。因剧中须用桌子一张，椅子两张，酒瓶和适当的碗筷，故必备。其它家具一概可免。气氛宜欢快，幽默一点。】
　　　　（凤手提两瓶酒兴匆匆上）
　　凤： （唱）      腊梅攀枝花叠花，
　　  双喜临门乐哈哈。
　　阿哥前线杀敌寇，
　　立功喜报寄回家。
　　阿龙入选当村长，
　　新官上任要走马。
　　（将酒放桌上）
　　夫妻庆贺相对饮，
　　我忙完堂前把厨下。
　　龙： （上唱）   村民赐我一顶帽，
　　村长乌纱头上套。
　　过惯清风拂两袖，
　　更怕帽子添烦恼。
　　何况是，责任制到户新门道，
　　哪庙和尚把哪庙木鱼敲。
　　如今是，人人争着挣钞票，
　　因此我借故甩帽把担推掉。
　　志凤，志凤——
　　凤： 来了，来了。
　　（端菜放桌上，开门）
　　龙： （施礼）多谢娘子开门，小生这厢有礼。
　　凤： （打龙的手）油腔滑调！
　　龙： 哈……（闻到香味）唔？好香……
　　凤： 把眼睛闭牢。
　　龙： 好，闭牢。
　　凤： 来（拉龙到桌边）坐好！
　　龙： 遵命。
　　凤： （拿起酒瓶）睁眼瞧。
　　龙： 正逢酒瘾到。
　　凤： 让你喝个饱。
　　龙： 好老婆。老婆好。
　　凤： （羞龙）……
　　龙： 敬酒来。
　　凤： （斟酒）（唱）头杯酒，敬我兄，
　　愿他前线多立功。
　　龙： 对。我替他喝。
　　凤：          （唱）二杯酒，敬老公，
　　小家庭日子如火红。
　　龙： （抢过酒）（唱）三杯酒，敬志凤，
　　劳动致富心相通。
　　凤： 阿龙呀。（唱）你当村长来带头，
　　千斤重担在肩头。
　　今日上任是开头，
　　治穷变富你要领头。
　　龙： 嘿嘿，（旁白） 她还在做村长太太的梦哩。志凤，
　　       （唱）    你还是先进思想装满头，
　　敢挑重担硬骨头。
　　我却是与世无争做木头，
　　烧火只热自锅头。
　　凤： 你说什么？
　　龙： 选举会一结束，我就踩着乡长的后脚跟，跟到支书家里，然后一支“西湖”插进他的嘴里，我说： “乡长，不是我谦虚，支书是我的堂叔，我肚里有几根蛔虫，他最清楚。大家选我我高兴，只是我的水平是碟子里装水——太浅，这村长嘛，我是——
　　（接唱）        丫环戴凤冠——配不上，
　　还是另选他人当。
　　说完递上纸一张，
　　辞职报告字数行。
　　一身轻松两脚生风，
　　跑回我的小天堂。
　　凤： 这里是你的天堂？
　　龙： 对，也是你的天堂。
　　凤： 那么人家的天堂呢？
　　龙： 不用管。
　　凤： 我的哥哥也不用管罗？
　　龙： 这……
　　凤： 他的天堂在哪里？
　　龙： 他呀，杀敌立了功，官运一定通，到时开着小吉普回家那才叫威风。
　　凤： 你也希望他升官？
　　龙： 他升了官我做妹夫的脸上也光彩。
　　凤： 你为啥不给我光彩光彩呢？
　　龙： 志凤。（唱）承包到户责任制，
　　各人搭台自唱戏。
　　这就叫自端酒盅自斟酒，
　　管人家锅里浓来碗里稀。
　　（举杯欲喝）
　　凤： （夺杯）你不要喝了。
　　龙： 做啥？
　　凤： 你醉了。
　　龙： 早哩。
　　凤： （唱）         哥哥前线当英雄，
　　你在村里做狗熊。
　　你丢掉理想私心重，
　　怎能醉在迷魂汤中。
　　（酒泼地）
　　龙： 啊也也，酒是钱买来的，你肉痛不肉痛？
　　凤： 倒在地上香烘烘，吃到你肚里长蛔虫。
　　龙： （旁）介厉害的妇女都有的？
　　凤： （揣起酒瓶进内下）……
　　龙： 志凤，志凤……唉，（坐在椅上，对观众）你说我怕老婆？哼，换了你也一样。（摸出烟），酒瘾未过烟瘾到（抽出一支，点燃，猛吸一口，吐出）……
　　凤： （已上，从龙背后夺过烟，踩灭）你这头脑不熏也够晕了。
　　龙： 嘻嘻嘻嘻。
　　凤： 咳咳，谁同你傻笑。
　　龙： 你也太不心疼男人啦。
　　凤： 你呀，也太不尊重女人啦。
　　龙： 算了，有意见晚上开枕头会，现在开饭。（走到桌边，拿起欲吃，被凤拦住）
　　凤： 对不起，这是我做的饭。你要吃，自家做去。
　　龙： 活了廿七年，从未做过饭。你叫我吃生米？
　　凤： 我管不着。
　　龙： 老婆。我肚皮都贴背脊了呀。
　　凤： （旁笑）哼，我和你也来个——
　　（唱） 承包到户责任制，
　　各人搭台自唱戏。
　　这也叫自端酒盅自斟酒，
　　管人家肚里饱来肚里饥。
　　龙： 这……志凤，我还是把心里话对你说了吧。
　　（唱）   如今是各显神通门路阔，
　　人人争着闹发家。
　　我有手艺跑出外，
　　赚吃赚用多痛快。
　　当村长利少弊多苦处大，
　　为大家、累自家、
　　得罪人、招冤家；
　　当得好，费尽心血换来几句好听话，
　　当得差，硬着鼻子让上面下面一起刮。
　　开会腿骨坐发麻，
　　半夜归，冻得你皮肉起疙瘩。
　　更何况，农村干部不出头，
　　还不是一世苛锄把地挖。
　　凤： 呀（旁唱）天变地变人变化，
　　我好似一点不认识他。
　　过去他吃苦耐劳求上进。
　　乐为公事把汗洒。
　　想不到，富了家庭他穷了志，
　　拾了芝麻丢西瓜。
　　龙： 我说得不错吧？
　　凤： （故意地）也，你是谁？
　　龙： 问得傻不傻，我嘛，是你嫡嫡亲亲的老公斯龙呀！
　　凤： 噢，是死龙。
　　龙： 不是死活的死，是斯大林的斯。
　　凤： 不象，不象。
　　龙： 发高烧说糊话。
　　凤： 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龙： 我又没变。
　　凤： 变多了。
　　龙： 一定是闹发家辛苦，瘦了。
　　凤： 没有。
　　龙： 噢，是你心疼我，吃得好，胖了。
　　凤： 不见得。
　　龙： 对，农民挺直了腰板，我长高了。
　　凤： 不是高，而是矮。
　　龙： 笑话，我又不是老头子，骨头还会收缩？
　　凤： 你这斯龙已不是那个斯龙了。
　　龙： 什么这个龙那个龙，家里就是我一条龙。
　　凤： 那个龙呀。
　　（唱）   在校是个好学生，
　　回乡是个好农民。
　　百样事情抢着干，
　　一心为公人品正。
　　龙： 哎，对对对，那个龙就是我，我就是那个龙。
　　凤： 不，你这个龙呀。
　　（唱）   成了小家忘大家，
　　眼睛盯在鼻尖下。
　　敬酒当作老鼠药，
　　迷魂汤捧为清凉茶。
　　龙： （接唱）你讲你的“老鼠药”，
　　我喝我的“清凉茶”。
　　堂堂七尺男子汉，
　　自有主意心中拿。
　　不当村长不犯法，
　　任你磨破嘴和牙。
　　铁钉钉在青石板，
　　硬硬梆梆，梆梆硬硬一句话。
　　凤： 这么说你主意已定，不改了？
　　龙： 不改。
　　凤： 那好，你不改，我改。
　　龙： 对。应该你改。
　　凤： 好，走！
　　龙： 哪里去？
　　凤： （故意地）离婚改嫁。
　　龙： 啊？我不去。
　　凤： 我也是铁钉钉在青石板，硬硬梆梆一句话。
　　龙： 你“官瘾”介大？
　　凤： （故意地）嗳。
　　龙： 动不得格，动不得……
　　凤： 你不争气，我有啥办法！
　　（一旁坐下）
　　龙： 嘻……，嘿……办法倒是有，就怕你不听我的话。
　　凤： 说得对，我当然听。
　　龙： 好！（故意惹凤高兴）老婆容禀。
　　凤： 正经点。
　　龙： 是。（唱）你是温顺老婆世间少，
　　我讨你是前世把那高香烧。
　　只要你一日三餐让我喝热吃饱，
　　为我把脏衣旧袄浆洗补好。
　　我情愿，田里地里山里水里一人包，
　　你只须，家里院里锅里碗里稍照料；
　　明春添个小宝宝，
　　夫妻俩和睦恩爱过到老。
　　凤： 想得真好。
　　龙： 当然，晓得讨老婆还没有介点小划算。
　　凤： 是啊，（反语讥）你真聪明。
　　龙： 咳，比你还差得远哩。
　　凤： 不用你拍马屁。
　　龙： 肚子饿瘪了，还是吃饭吧。（故装）你看，我要饿昏倒了。（跌踉跄状）
　　凤： （扶住）快去端来。
　　龙： 噢！（高兴旁白）妇女嘛，刀子嘴，豆腐心，一磨二磨还是我赢。嘿……（下）
　　凤： 我来个反激将，试试他的心。（出门外）
　　龙： （端出饭菜盘）志凤，来吃饭。
　　凤： 支书哎，晚上开个村民大会吧。斯龙说他要介绍介绍不当干部的先进思想，也好推广推广……
　　龙： 啊，她葫芦里原来装的是这副烂药。（急冲出门，拉回志凤）傻婆，这种话是我们夫妻贴心贴骨的私房话，不好对外开放的！
　　凤： 也，说给大家听听，免得人家吃亏，吃苦。
　　龙： 你是成心出我洋相。（推志凤进屋关门）老实坐下，你当我真的怕你？
　　凤： 哼，花猫学老虎，架子还太小。
　　龙： 别看我平时把你奉为爷娘，告诉你，大事面前我是不会让步的！
　　凤： 唿唿，老公威还不小哩。
　　龙： 当威要威格。
　　凤： 我偏要去说，挨家挨户说个够。（走，龙拦，凤被龙一拉，踉跄欲跌，龙忙扶住，凤丢开龙的手，转身又要出门，龙搬椅三挡，然后顶在门上，背朝观众坐定，双手抱脚踝）
　　龙： 走呀，拖得动就让你走，拖不动，寻个墙洞钻出去。
　　嘻……
　　凤： 你！你生根在这里，我吃饭。
　　龙： 啊哟，饿煞哉。
　　凤： （故意吃得很香）
　　 （旁唱）阿龙他脸带愠色坐门旁，
　　龙：  （旁唱）志凤她脸含笑意吃饭香。
　　凤：  （旁唱）我这里边吃饭来边思量，
　　龙：  （旁唱）饿得我肚里响起机关枪。
　　凤：  （旁唱）他性情倔强人自尊，
　　我何不按脉对症开药方。
　　龙：  （旁唱）只要不把包袱背，
　　饿它一餐也无妨。
　　凤：  （旁唱）我要他自甩的担子自去挑，
　　龙：  （旁唱）我要她自搭的戏台自散场。
　　凤： 阿龙，来吃饭。
　　龙： （故傲气）我不吃。
　　凤：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要饿坏身子的。
　　龙： （旁白）嘿嘿，老婆总归是老婆。
　　凤： （端碗给龙）拿去。
　　龙： 不要你拍马屁。要我吃饭，除非你支持我……
　　（转身一看，凤已拿餐具下）唉，不怕虎，不怕豹，就怕婆娘尾巴翘。
　　（扑灯蛾）兔不吃草不长毛，人不吃饭受不了。
　　            想办法，妙计找——一串钥匙开了窍。
　　龙： （出门，锁门）哈……志凤呀志凤，让你坐坐“家牢”，我到妈屋里吃饭去罗。（欲下）
　　凤： （急出）你这鬼……（擂门状）
　　龙： 你“官瘾太大”暂时隔离审查。
　　我啥辰光回来，侬啥辰光释放。（又走）
　　凤： 你！你好狠心哟（故意哭泣，在门缝里观察外面龙的神情）
　　龙： 也……有话好讲，怎么打起“桐油”来了。
　　凤： （故意哭得更响）呜……
　　龙： 不要哭，不要哭。
　　凤： 要我不哭也不难，你把门开开。
　　龙： 这……要我开门也不难，你得让我吃饭。
　　凤： 你要吃饭也不难，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龙： 什么条件？
　　凤： 给我哥哥写封信。
　　龙： 你自己会写。
　　凤： 不，我要你写。
　　龙： 好，我写，我写。
　　凤： 一言为定。
　　龙： 决无戏言。（开锁，推开门，进屋）啊，你哭了半天，连眼泪水都没有一滴的。
　　凤： 女儿有泪也不轻弹嘛。
　　龙： 上当了。吃饭，（捧起碗）饿煞哉。
　　凤： 等等，我的条件你还没有做到哩。
　　龙： 信，吃饱饭再写来得及。
　　凤： 饭，写好信再吃饿不死。
　　龙： 先吃后写！
　　凤： 先写后吃！
　　龙： 先吃先吃……
　　凤： 先写先写……（故意又装哭）
　　龙： 常言道，不怕恶人举枪刀，就怕女人来撒娇。好，先写，先写。（拿出纸笔在桌子上坐定）唉（揉揉肚子）……，说来。
　　凤： （有意地）哥哥呀……
　　（唱）   家乡走上了致富路，
　　十有八家盖新屋。
　　写呀。
　　龙： （茫然地）好，写……
　　凤： （接唱）前线打仗流血汗，
　　无钱无权无利图。
　　龙： 这……（旁白）这信味道不对呀。
　　凤： 写，快写呀。
　　龙： 唉……写就写罗。
　　凤： （接唱）你妹夫聪明能干人清楚，
　　为家庭推掉担子不含糊。
　　龙： （旁白）写到我头上了？志凤……
　　凤： 唔？写呀。
　　龙： （轻声地）家丑不可外传，这些事就不要写了。
　　凤： 要写，要写！
　　（接唱）
　　人家是烧火只热自锅头，
　　你何必胸怀壮志保疆土？
　　人家是各人搭台自唱戏，
　　你何必为了别人去把国门护？
　　难道说，那里有你的祖宗墓？
　　难道说，杀敌能成万元户？
　　龙： 啊呀，写不得。
　　凤： 写不得？
　　龙： 不能写。
　　凤： 不能写？
　　龙： 哎！
　　凤： 唔？……写了这些，好让哥哥向你学呀！
　　龙： 这……
　　（唱）她名为写信信写我，
　　话中带鞭将我抽。
　　战士前线捐身躯，
　　我却是推却重任把安逸求。
　　想一想内兄比比我，
　　无地自容心内疚。
　　凤： （唱）你不该只想自己喜和忧，
　　群众愿望脑后丢。
　　村里有不少贫困户，
　　还须扶着朝前走。
　　一花独放难为春，
　　共同富裕春意稠。
　　龙： （惭愧地）对呀！
　　（唱）都说女人心眼小，
　　她心里能装钱江潮。
　　我枉为堂堂男子汉，
　　私欲膨胀迷心窍。
　　全村好比一条船，
　　村长就是撑船佬。
　　若是大家都不掌舵，
　　怎渡苦海往福地靠。
　　（白）我走。
　　凤： 做什么？
　　龙： 把推掉的担子讨回来。
　　凤： （开玩笑）你的“官瘾”也大起来了？
　　龙： 青年人有责任带头改变家乡的面貌。
　　（欲走）
　　凤： 回来！
　　龙： ……
　　凤： 你饿坏身子我心疼……
　　龙： 我……
　　凤： 先吃饱饭，我再陪你把推掉的担子接过来。
　　龙： 你真是我的……好老婆。
　　（两人端酒、餐具，凤给龙敬酒）
　　【剧终】
　　                         
　　【该剧1987年参加浙江省群众戏剧征文获佳作奖】
　　
　　这个小戏的创作来源于我对传统戏曲的一个思考。当时，文化馆办文工团，我既当导演又当演员，还要兼搞舞美。那时演的节目里有一个传统小戏《拾玉镯》，三个人物，没有什么复杂的故事情节，可人物的感情世界刻划的入木三分，而且，一些细节非常出戏，很有看头，剧场效果也很好，所以，我就想运用一下这种构戏的方式，用年轻夫妻两人围绕着青年人要不要出来当村长，带动全村人发家致富这样的一件事，来反映当代青年农民的精神风貌。而且整个戏只有两个人物，不但要出戏，更要出情，出趣味，本子写出来后，我请江炳耀老师给我作了越剧曲子。江老师是我的剧团老同事，而且是我创作的合作者，有过多次的合作。在剧团里我写的剧（节）目，总是他给作曲。《于无声处》是我们最成功的一次合作，也是我改编他作曲。小戏《龙凤新传》我是放在华埠越剧团去排的，并由我自己执导，戏排出来后参加县里的文艺会演。记得那是在华埠剧场上演的，当时剧场效果很好，得到了广泛好评，评奖时囊括了编剧、导演、演出三个优秀大奖。1987年，省里小戏征文，该剧又得了佳作奖。此后，还在市里的小戏专刊上发表。
　　

来源: 开化新闻网 　作者: 　编辑: 颜苗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