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秋 情
2010年5月14日 09:36
【该剧与刘高汉合作】
开化越剧团演出
场次
第一场 有意难争春 第五场 雪上霜
第二场 弄假不成真 第六场 别梦依稀
第三场 欲留春驻 第七场 泪痕未干的笑声
第四场 雨丝、泪丝、情丝 第八场 春秋情
人物表
春秀: 女,二十一岁(秀)
秋明: 男,三十岁(明)
老旺: 男,五十八岁(老)
大婶: 女,五十二岁(娘)
金一毛: 男,二十八岁(金)
梅翠飞: 女,四十多岁(梅)
秋儿: 女,八岁(儿)
徐根大: 男,二十六岁(徐)
根大妈: 女,六十岁(妈)
第一场 有意难争春
时间: 一九七八年春。
地点: 浙西山区清溪湾。
午台左侧: 一株老樟树,上贴“大批促大干、三年建成大寨县”的标语。台右侧: 堆放着松木段。
天幕景: 是劈山造田工地,有高音喇叭、红旗。
天幕在音乐声中启。
内: 叫子声响中,有人喊: “放炮啦”!紧接着三声石炮声响。内喊: “休息啦。”
春秀背锄头、手帕包着苞谷饼上。
秀: 明哥!
秋: (内应)嗳,——(捧蜂桶上)春秀,这叫天赐之财。
秀: 收来的野蜂?
秋: 嗯,我要叫它一桶变两桶,两桶变十桶,……
秀: 你苦头还没吃够呀,当心被蜂叮。(递过苞谷饼)
秋: 蜜蜂不叮爱它的人,怕啥。
秀: 说你“用蜜糖裹着的毒弹向社会主义进攻”,你忘了。
秋: 现在是一九七八年,帽子公司早就撤了。
秀: 三月的天,说变就变,还是这个(指锄)保险。
秋: 凭这个,一万年也挖不掉一个“穷”字。
秀: 明哥。
(唱)你当初为此遭批判,
碧桃姐被逼成疯癫,
她自烧房屋将自焚,
明哥呀,这沉痛教训要记心间。
秋: (唱)枝枯花落已五年,
痛苦难言和泪咽,
曾记得,高中毕业回乡里,
我与她,立志要把穷貌变,
我放蜂,她种田,
赶花追蜜情意甜。
谁料无端灾祸起,
只落得,妻死屋毁成孤雁。
碧桃……(制不住扑到樟树上哭泣。)
秀: (心急)明哥,明哥,……(难过地拉住秋明)
秋: (一惊,轻轻推开春秀)春秀。
秀: 是我不好,不该引起你的伤心。
秋: 你爹有病,回去吧。
春: 噢。(将苞谷饼拿出)
秋: 带回去吧。
春: 我家有。
秋: 你家不是还借粮……?
春: 什么你家我家,谁叫你分得介清。
秋: 是俩家嘛。
春: 不好合一家。
秋: (一愣)
秀: 书呆头。(笑下)(春秀留下苞谷饼下)
秋: 春秀——(望春秀下,略思拿苞饼下)
(金一毛背木头上。)
金: (唱)木匠改行打石炮,
肚里饿得叽咕叫。(放下木头擦汗)
一天要流千滴汗,
每天只值钱三毛。(看标语)
三年建成大寨县,
这真是,坐上飞机喊口号——
(伴唱)调子高……
(白)唉,还是进棚睡一觉,垫不饱肚皮可以养养神气。(爬上木头堆)【秋明上,猛拉金一毛的脚。
金: 哎唷,气都掼脱哉!
秋: (递苞饼)呶,慰劳一下你的肚皮。
金: 啊呀,饿中送饼,谢谢,谢谢你的吊命之恩。
秋: 嘿、俗话说: 木匠木匠,一天四餐,斧头一响,有钱有粮,怎么也弄成这般地步啦!
金: 这就叫——
(唱)(起板)“没匠”呀……
木匠扔下大斧头,
铁匠抛掉铁锒头。
泥水匠只能泥锅头,
剃头匠不准跑出村外头。
就说你,墨水喝了半钵头,
还不是,背着一把铁锄头。
秋: (唱)白天劈山头,
晚上抱枕头,
破衣难遮肩胛头,
碗里稀粥照鼻头。
这真是,红旗飘飘——
金: (接唱)飘飘红旗——
合: (唱)眼花缭乱昏了头。(俩人相视而笑)
秋: 一毛,我去寻点草药。
金: 做啥?
秋: 春秀爹吐血病又发了。
金: 快去吧,我正好睡它一个安耽觉。(秋明下。金一毛把凉帽扣在头上睡,梅翠飞上)
梅: (唱)爹妈生我人聪慧,
学着月佬做大媒,
东牵线、西搭桥,
从中捞点小油水。
捞油水,跑断腿,
为来为去为张嘴。
(白)根大、快来呀!(扯来金的草帽扇风,坐在松木段上)
徐: (提着酒瓶、礼品包上)梅大婶,我心里总是别别跳。
梅: 废话,心不跳,人还不死。
徐: 大婶,人家会看中我吗?
梅: 不看中你,难道看中我?
徐: 我家穷。
梅: 说不得的。
徐: 为啥说不得?
梅: 人家嫁女儿爱富不贪穷。
徐: 那,我回去哉。
梅: 回来,侬做啥?(把草帽按在金的头上)
徐: 既然人家爱富不贪穷,还会看中我?
梅: 呆大,到了女方家里不要说穷,要说富。
徐: 侬让我说假话骗人?
梅: 不骗那来的老婆。走。
徐: 等等。
梅: 做啥?
徐: 到她家,该怎么称呼她父母呢?
梅: 就叫妈好了。
徐: 人家又没有答应。
梅: 傻瓜,嘴巴甜,当得钱哩。
徐: 我……怎么叫的出口哟。
梅: 侬想不想讨老婆?
徐: 想。
梅: 想讨老婆就要皮厚点,懂勿懂?
徐: 懂,皮厚一点。
梅: 嘴甜一点。
徐: 懂。
梅: 手快一点。
徐: 懂。
梅: 少说话,
徐: 懂。
梅: 多做事。
徐: 懂。
梅: 你懂个啥哟。
徐: 烧火端茶,递烟倒酒我都会。
梅: 好,女婿碌碌动,丈母娘看得重。
徐: 晓得罗。(心轻松了,快步下。)
梅: 根大。等一等。(手提袋子,走,被电线拉住)呃……
谁介缺德。
金: (跳下木堆)哈……,不是缺德是积德。
梅: ——一毛师傅,寻我老太婆开啥个心来?
金: 你不是喜欢牵线吗?
梅: (解电线)你呀,(丢给金,欲走)
金: 等等,卖嘴皮大婶。
梅: 哼,没有我卖嘴皮,你打一辈子光棍。
金: 嗨嗨,我倒要问问清楚,今朝侬这条线要牵到啥人家里?
梅: 侬管勿着。(走)
金: (拉住)嘿嘿嘿嘿,(递烟)抽烟,大婶,问问总不碍事。
梅: (点烟)喏,就是老旺的长女春秀。
金: (一惊)啊,你把我们村里的姑娘往外牵,叫我们打光棍。
梅: 你为啥不请我给你卖卖嘴皮呢?哈……(下)
金: 事情不妙。
(唱)秋明哥,青年丧妻伴独苗,
春秀她,暗中倾心我知晓。
却怪这个书呆子,
不敢大胆把心掏。
眼看好事成泡影,
急得我口喝滚油心内焦。
【坐松木段上,抽烟想办法】。
秋: (手拿草药上)一毛,怎么不睡了?
金: 睡勿着罗!
秋: 唉,一千工造不起一亩田,却把我云肩都磨破了。
(坐下看云肩)
金: 云肩破了好补,镜子破了就难圆啦。
秋: 你怎么啦?
金: 我问你,春秀待你好勿好?
秋: 好格。
金: 你待春秀呢?
秋: 也好。
金: 那好,跟我走。
秋: 做啥?
金: 提亲去。
秋: 你不要乱劈斧头。
金: 你还蒙在鼓里,梅翠飞带人到春秀家里相亲啦。
秋: (一惊)男方是谁?
金: 徐家口的拖拉机手徐根大。
秋: 噢。
金: 他相亲,你也来个提亲,他叫妈,你就叫丈母娘,当面鼓,对面锣敲打起来,演一出“二龙求凤”。
秋: 这怎么行。
金: 哎。(春秀暗上,躲进木堆)
(唱) 冷锅青菜随他炒,
热火板粟你先炸包,
你不要前怕狼来后怕豹,
我为你两肋插刀去开道。
(拉秋明,正遇春秀闪身出来,拉住金。)
秀: (接唱)不用插刀不用开道,
他敢起锚我就撑篙。
(春秀含羞跑向樟树、金、秋吃惊)
金: 哈……好,有情有义有胆量,你俩好好商量个妙计良策,就当我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到,我给你们放哨。(下)
秋: 春秀,你不要感情冲动。
秀: 不,我等你两年了。
秋: 这……
秀: (求救似地)秋明哥。
(唱)妈妈为治爹的病,
要我早定那门亲,
火烧眉毛不能等,
是进是退你说一声。
秋: (冷静地)我结过婚。
秀: 我知道。
秋: 我有孩子,
秀: 我喜欢她,
秋: 我还住在磨房里。
秀: 我不嫌。
秋: 我穷。
秀: 我愿意。
秋: 我拿不出钱。
秀: (委曲地捂脸哭出声)
秋: 春秀、春秀。
金: (从松段堆后钻出来)这个书呆子真是比梁山伯还要呆(跳下木堆)秋明。
(唱)春秀端出一盆火,
你却回她一块冰,
两年来她为你浆洗又缝补,
烧饭做菜费苦辛。
她待秋儿象亲生,
问饱问暖慈母情。
春秀待你心一片,
我问侬,该不该真心换真心?(白)你说、你说。
秋: ……
秀: (反语激)是我没有真心,嫌他穷。
金: 侬是真心、侬是真心,是他没有真心。
秋: 我有……
金: 有就好,春秀,他对你有心这我知道,看,你给他做的云肩用破了,刚才他还心疼哩?
秀: (夺过云肩)我爱钱。
金: 谁说你爱钱,他真是瞎了眼。
秋: 我不是这个意思。
金: 那你是什么意思?说,说呀!
秋: 我……不配。
秀: (破涕为笑)你不配、我配。(跑下)
秋: 春秀、春秀——(欲追去)
金: (拉住秋明)不要激动,快去把蹄胖买来。
秋: (一怔)唉……(若有所思)
【灯暗,落幕】
第二场 弄假不成真
【紧接上场。】
【春秀家的院子里,有桌凳、竹篱笆,不远处可见清溪碧水倒映着青山。在不安的音乐声中灯亮。徐根大、梅翠飞相对坐在石凳上,根大捧起茶杯又放下,坐定又转身,三起,张望、梅翠飞使眼色。】
徐: (唱)相亲本应热腾腾,
谁知不见姑娘人。
坐不安来立不定——
梅: (见根大欲走)根大,到哪里去。
徐: 挑水。(进内)
梅: (接唱)做媒人,这种场面伤脑筋。
徐: (闷头担水桶、和大婶照面)春秀妈。
娘: (手端一碗鸡蛋)根大,快不要挑了,陪梅大婶坐坐,春秀就要回来了。(根大憨厚笑下)
梅: 老大姐,自家人便菜便饭,不用破费了。
娘: 唉,跑了半个村才借来这几个鸡蛋。
梅: 现在吃盐全靠鸡屁股,借蛋也难哟。
娘: 我们苦人家又拿不出好东西招待罗。
梅: 人情好、吃水甜、老大姐,不要太仔细啊。(携娘下)。
秀: (上,与秋儿照面。)
儿: 姑姑。
秀: 秋儿。
儿: 姑姑,你要嫁了。
秀: 姑姑不嫁,(给秋儿梳头发)
儿: 村里人都这么说,连奶奶也说了。
秀: 姑姑离不开你。
儿: 我不让你嫁。
秀: 要是姑姑真的嫁呢?
儿: 那我跟你一起嫁。
秀: 傻丫头。(抱住秋儿,泪流在秋儿脸上。)
儿: 姑姑,你哭了。
秀: 没有。
儿: 那你眼睛。
秀: 是沙吹进去了。
儿: 我给你吹。
秀: 吹不掉的。
儿: 吹得掉的。(跪在凳上帮春秀吹沙)好了吗。
秀: 好了。(转笑)
梅: (出)春秀姑娘回来了。
秀: 秋儿、做作业去。
儿: 嗳。(下)(根大挑水上)
梅: 呶,根大多勤快呀。嘿嘿嘿,多好的一对哟。(根大挑水下)(梅拿出红纸包)春秀,这是点利示,你收下。
秀: (春秀不接)……
梅: 呃,嘿嘿嘿,你看我都老糊涂了,这利示么,应该让小伙子自己来送格,根大、根大。(边叫边进内拉出根大,将红纸包交给根大,示意他送)
徐: 这……我?……(为难)还是你……
梅: (轻轻地)胆子大一点。(拉根大一把。下。)
徐: (忧愁不安地)
(唱) 小小纸包千斤重,
我心里好似吊水桶。
战战兢兢把红包送——
(白)春秀。
秀: (转身见状)
(接唱)见他满脸锁愁云。
他是一个老实人,
心里同样有苦衷。
倒不如把话来挑明,
免得害他人财两空。
(客气地)根大,你也辛苦了,快坐下歇歇。
徐: (受宠若惊)哎、哎、(胆怯地坐在一旁)
秀: 赚点钱不容易,你留着日后好派用场。
徐: 钱以后赚得来,这个你还是收下。
秀: 我不能收。
徐: 这……那我……
秀: 有句话,我想和你讲明。
徐: ……
秀: 我早有人了。
徐: 啊,那你妈。
秀: 我没有告诉她。
徐: 我?我。……
秀: 我不怪你。
徐: 那……那我走了。(梅暗上)
秀: 那也不用慌,吃了饭再走。
徐: 不,不啦。
梅: 傻瓜,丈母娘家里饭不吃好走的?
徐: 她……她有了。
梅: 什么?
徐: 她早有人家了。
梅: 啊,(一想)噢,哈哈哈,你呀,真是个老实头,这是春秀姑娘试试你的心。
秀: 不,我说的是真话,
梅: 啥人?
秀: 用不着问。
梅: 还有这种事情,老大姐、老大姐。
娘: (出)啥事?
梅: 问我?问你!
娘: 问我呀,我同意格。
梅: 同意个屁。
娘: 吃火炮了,介凶巴巴。
梅: 做人要做得正。
娘: 我啥地方不正。
梅: 你女儿倒底要许几家?
娘: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梅: 春秀早就许人了。
娘: 啥人乱咬舌头,我撕烂他的嘴。
梅: 这种戏,不要演给我看。
徐: 梅大婶,走吧。
梅: 不,这笔糊涂帐要弄弄清楚的。
娘: 好,弄清楚就弄清楚。谁讲的叫他站出来对质。
秀: 娘……
娘: 身正不怕影斜,怕啥?
梅: 根大,春秀刚才怎么说,你讲。
徐: 这……(望望春秀)
秀: 不要逼他,是我讲的。
娘: 啊,你……你胡说些什么?
秀: 我说的是真话。
娘: 谁作的主?
秀: 我。
娘: 你,跟谁?
秀: 娘……
娘: 说,
梅: 老大姐,见不得人的事,她怎么敢说。
秀: 我既敢做就敢说。
娘: 谁?
秀: 秋明
众: 啊(一惊)
梅: 老大姐,这事可怪不得我了,根大,把东西拿来,我们走。
徐: 东西算了。
梅: 寿头。(拎起东西下)
娘: 老妹子、老妹子。
梅: 你叫我这张面孔往那里放哟。(下)
娘: 老旺、老旺!
老: 啥事介急,(上)有话好讲。
娘: 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背着我们和秋明订婚了。
老: 春秀,真有此事?
秀: (点头)爹、娘。
(唱)我对秋明早有情,
只不过没有公开告双亲。
今日此事难再瞒,
求爹娘,理解女儿,成全秋明他苦命人。
娘: 不行。
(唱)好花不插打破的瓶,
好女怎能嫁二婚,
秋明为人虽然好,
要做这填房后母惹人谈笑,
说破嘴皮我不答应。
秀: (唱)娘亲死守这道关,
我不化代价难破门,
秋明他瞻前顾后包袱重,
想过银河怕水深。
我不如自搭鹊桥推他过——
扯破面皮,弄假成真。
(白)爹、娘,我早已是他的人了。
老、娘: (大惊)啊?……
春: 爹、娘,就成全我俩吧。
老: (怒)丢人!(打春秀一耳光,然后看着自己的手掌、发抖,春秀捂脸惊怯。)
娘: 你这不要脸的东西,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拿起棒槌打,春秀躲避,娘扑空,春秀站住,任娘打、娘棒槌举到空中,停住,秋儿冲出跪在娘面前。)
儿: 奶奶、奶奶,你不能打姑姑,你不能打姑姑呀。
老: 不要打了,
娘: (丢棒槌)天哪……(哭)
秀: (哭着冲下)……
儿: 姑姑。(跟下)
娘: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春秀一个黄花闺女就败在他手上了。(拍大腿哭)
老: 不要闹了,既然木已成舟……(痛苦地)就随他们去吧。
娘: 你说得轻松,他连个草窠都没有,还欠了一屁股的债,春秀嫁过去怎么过,我们家欠队里倒挂拿什么还,口粮秤不来,全家人吃什么?我拿什么给你治病?
老: 我不治了!(凄楚地)……我老旺,田里泡了一辈子,做死做活总望有个好日子,望呀,望呀,从土改望到今天,整整望了三十年,眼都望花了,想不到,如今累坏身子,还要靠收聘金,卖女儿治病!怪谁?!怪我没用!……春秀娘,我,我不想再拖累你们,只求你给我准备口棺材,早日送我入土……。(剧烈咳嗽,吐血昏眩)
娘: 老旺、老旺!(春秀闻声出)
秋: (急匆匆上)大叔、大叔,春秀,这是止血药,快煎出来给大叔喝。(春秀接药下,秋明、大婶扶老旺进内)
娘: (复上)(唱)本想靠聘金来治病,
谁知道,晴天倾刻起乌云。
老旺一气人昏晕,
怪只怪秋明没良心,
恨不得与他闹一场——
怕只怕,丑事外传难做人,
他俩人,已是藤树缠得紧,
我斩藤砍树都难分,
枝蔓交错需软解,
挑刺还得用细针。
秋: (出)大婶,血已止住,你就放心吧。
娘: 难为你了,秋明,你坐下,我有句话问你。
秋: 大婶,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娘: 大婶待你好不好?
秋: 好。
娘: 大叔呢?
秋: 他一直把我当子侄。
娘: 唉,他的病不趁早治是不会好啦。
秋: 得赶快想办法送县医院。
娘: 大婶家里穷,变不出那么多的钱。
秋: 天无绝人之路,我想……
娘: 我想把她许配给根大,收点聘金给她爹治病,你看行不行?
秋: 这……
娘: 我知道春秀待你好,你也舍不得她走。
秋: 我和春秀……
娘: 世上没有不散的酒席,她总不能陪着你我一辈子吧。
秋: 大婶……
娘: 唔?
秋: 我是说,我和春秀能够……
娘: 我知道,你是读过书的人,总能够体谅我家的苦境的。
秋: 大婶,这件事应该听听春秀的意见。
娘: 春秀全都和我讲了。
秋: (一惊)大婶,你总能理解儿女的心吧?
娘: 你们还用着我理解嘛,春秀不是早已成了你的人啦。
秋: (惊定)唱: 猛听此言心内惊,
定然是春秀弄假要成真,
我若顺风推舟进,
拿什么来救大叔的命?
我若顺从大妈意,
又负了春秀一片心,
是进是退怎决断,
娘: 秋明!(唱)春秀负你我陪情。
秋: (唱)大婶说话含刺针,
步步加码重千斤,(白)算了。
春秀系铃我解铃,
当着大婶话讲明。
(白)大婶,我和春秀相处虽好,可从来没有做过见不得人的事。
娘: 怎么说,是春秀……
秋: 不要怪她,我向你赔不是。
娘: 不,不,我替春秀爹感你的恩。(下跪)(春秀上,见状吃惊)
秋: 大婶。
秀: 娘,你这是干什么?
娘: 春秀,你演的好戏!(生气地进内)
秀: 秋明哥?
秋: 春秀,你这样做既遭塌了你自己,也害了我!(生气)
(唱) 人要脸,树要皮,
不知羞耻失礼义,
清白名节非儿戏,
怎好任意染污泥,
骂我秋明倒没啥,
女儿家背着黑锅要受气。
一生一世难抬头,
人前人后被人讥,
你不知天高地多厚,
你气得爹娘伤身体。
你为我破瓦碎洁玉,
自作多情害自己。(怒匆匆欲跑下)
秀: (气极)站住。
秋: (止步)……
秀: 这是你的心里话?
秋: (点点头)……
秀: 好一个正人君子,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吗?!
秋: 我是为你好!
秀: 为我好?哼哼哼,好一个为我!
(唱) 原以为真心定能换真心,
谁知你雪盖朽木难发春。
姑娘名节谁不爱?
都怪我对你太痴情。
两年前,为找工作我被人骗,
你千里迢迢将我寻,
奔波历尽千般苦,
救我跳出陷人坑,
归途中,我衣单受寒得了病,
你细心照顾有分寸,
悄悄省下吃饭钱,
买了绒衫暖我身,
患难之中识知已,
我暗暗埋下爱慕心。
我爱你知书达理有文化,
一手技术人聪明,
我爱你排人之危不图报,
高风亮节品行正。
谁知你自将旧俗锁自身,
我一腔热血换寒冰。
谁知你为保一个清白名,
我满腔希望化烟尘。
多情反被无情恼,
我认杏作桃错攀春,
弄假不真反变拙,
只落得自酿苦酒自己饮。
(白)妈!(娘出)是我错咬了他,我不要脸,我不要脸!(自捶胸)
娘: 春秀!春秀!
秋: (拉住春的手,严肃地)你冷静些。
秀: (甩开手,冲进内,拿出绒衫,丢给秋明)你走吧,别让我污了你!
【切光,幕急落】
第三场 欲留春驻
【离前场数日后。春秀家堂前。灯亮,春秀坐在八仙桌旁补云肩。】
秀: (唱)手补云肩心烦愁,
针针线线连心揪。
一片苦情成怨愤,
秋明用意难猜透。
说他无义他有义,
铭恩知报性忠厚。
说他有情他绝情,
竟然会风尖浪口调转舟。
狠扎针,刺破手,
殷红的血痕布上留。
猛抽针啊呀断了线,
无名的怒火攻心头。(把云肩丢在地上)
娘: (手执扫帚上)春秀,这云肩是……
秀: 秋明的。
娘: 你怎么总想着他(捡起云肩)
秀: 娘。(拿过云肩)
娘: 梅大婶今天要来。
秀: 脚长在她身上。
娘: 那门亲事得趁早定。
秀: 我一辈子都不想嫁人。
娘: 你应该为爹的病想想,为这个家想想!
秀: (怔住)……
娘: 县里医生说,你爹的病只有开刀才能治好。
秀: (吃惊)啊?
娘: (心酸地)娘也是没有办法,自己的亲骨肉,谁忍心……
(抽泣)再说,根大也是个好后生家。
秀: 娘,女儿是你生的,你说怎么定,我(痛苦地)我都依……(闷头冲进内房。下)
娘: 唉!(坐在一旁)
金: (上)(唱)书呆子脑袋不开窍,
一场好事弄糟糕。
如今闷在磨房里,
长吁短叹生懊恼。
我瞒着朋友当说客——
成功还看我金一毛。
(白)大婶、大婶——
娘: 是一毛。今朝风介大,吹进我家来了。
金: 不是风大,是我毛轻。抽烟!
娘: 怎么?外面发洋财阔起来了,大婶不抽烟。
金: 嘿嘿嘿嘿!
娘: 你来做啥?
金: 看看大婶。
娘: 介好?
金: 当然。
娘: 哼,又该是为朋友两肋插刀吧?
金: 大婶比神仙还会算。
娘: 啥事。
金: 喜事。
娘: 喜从何来?
金: 一毛做媒。
娘: 给谁?
金: 秋明。
娘: 你想得倒好。
金: 当然,不好我不来。
娘: 呸!
金: 呸什么?秋明聪明能干,有德有才,和春秀是天生一对,地成的一双。
娘: 自己的老婆还不知在啥人的肚皮里,还帮别人瞎操心。
金: 嗨,光棍帮光棍,篱笆靠桩衬嘛。
娘: 你的情我领了。
金: 我的媒呢?
娘: 瞎子点灯——白费蜡。
金: 真是对牛弹琴——白费劲。
娘: 你说什么?
金: 找你没用,我找春秀去。
娘: 站住。
金: 做啥?
娘: 这不是秋明的家,说进就进介便当!
金: 又不是海关口,还要通行证?
娘: (拿起扫把,拦住金)走走走,我要扫地了。
金: (捏着鼻子)不管尘土飞扬,我自巍然不动。
娘: 看你动不动。(挥扫把打金)滚滚滚!
金: 春秀、春秀——(两人绕桌子追打,梅翠飞正巧上,被一毛拉作挡箭牌,一把子打在梅脚上,梅跳起来。)
梅: 啊哟,老大姐,腿打拐哉。
金: 哈哈哈,菩萨真灵。
梅: 你来做啥?
金: 请大婶扫扫你头脑里的灰尘
梅: 没有教养。
金: 侬教养好,以后我给你立牌坊。
梅: 立啥牌坊?
金: 卖嘴皮专家。
梅: 你敢骂我。(举起拳头想出气)
金: 嗨嗨!(摆出架式)你敢动我金一毛一根毫毛,我就叫你——(眼睛翻白做鬼脸)
梅: 君子动口不动手。
娘: 好了好了,老妹子,我们还是说正经的。
梅: 春秀的事,根大家都知道了。
娘: 那头的意思?
梅: 老大姐嗳,有我这三寸舌头,你就放心好啦。
(唱)头回戏未完,
今日重开台,
只要姑娘点个头,
聘金一笔三百块。
金: (气呼呼地接唱)
你敢弄钱财夺人爱,
把男女婚事当买卖;
若不是看在大婶面,
我一拳将你嘴打歪。
娘: (嘲骂地接唱)
我家不是比武台,
容不得武松和李逵;
吃粪的媒人滚出去,
吃饭的媒人坐下来。(两人争坐)
金: 我是吃饭的,她是吃粪的。
梅: (推金)他是吃饭的,我是吃粪的。不,不,我是吃饭的,他是吃粪的。
金: 你听我讲。
梅: 你听我说。
金: 我说。
梅: 我讲。
娘: (没法子)烦煞哉,烦煞哉,春秀,春秀!你出来给他们一句话吧。(下)(春秀上)
金: 春秀!
(唱) 秋明对你有真情,
你对秋明也有意。
今日我来把媒做,
你就给我争口气。
梅: (接唱)凤凰没有梧桐树,
落在地上不如鸡。
秋明至今没房子,
难道叫新娘住在磨房里?
金: 这……(避实就虚)哼!
(唱) 王玉钏不怕住寒窑,
七仙女愿做董永妻。
梅: (唱) 现在应该讲实惠,
哪个听你吹牛皮。
金: 你懂不懂得爱情。
梅: 什么矮情长情,有钱就有感情。
(唱) 爱情不能垫肚皮,
爱情不能当药医。
金: 呸!(接唱)
人活一口气,
树活一层皮。
既然你俩有情意,
今日就去登个记。
秀: 你说他有情?
金: 这你比我更清楚。
秀: 嘿嘿,我?我不清楚。
金: 这……你们不是有情有意吗?
秀: 一毛哥。
(唱) 情意虽有当何用,
拿它不能救爹爹。
春秀虽是贫家女,
做人尚须有骨气。
既然是倒贴名誉无人要,
还不如当作商品卖出去。
(白):梅大婶,你告诉根大,我同意。
梅: 嗳。
金: 春秀,你……
梅: 金一毛呀金一毛,你真是狗抓老鼠多管闲事。(下)
金: (怒气顿生)春秀!
(唱) 我当你是重情女子刚烈性,
谁知你是扶不直的灯草芯。(白)嗨(怒冲冲下)
(幕后伴唱)断线风筝不由己,
任凭雨打风飘零。
百结愁肠愁难解,
是爱是恨理不清。
【春秀痴呆而立。灯暗,幕落】
第四场 雨丝、泪丝、情丝
【时间: 数月后的深秋傍晚到深夜。】
【地点: 秋明住的水磨房前。屋前有晾衣竿,台左一株柳树,台右侧小窗前有长石凳。阴云低压、远山蒙蒙,即将下雨。在优美的音乐中灯渐亮。秋儿背书包急冲冲上。】
儿: (唱)姑姑明日要出嫁,
急得我眼里挂泪花。
她待我如同亲妈妈,
秋儿我怎能离开她,
急冲冲回家找爹爹,(叫)爹,爹——(秋明应声上)
快快想个好办法。
秋: 啥事介急,还流泪呐。
儿: 姑姑明日要出嫁了。
秋: 哦!(掩饰内心痛苦)你姑姑年纪大了,总是要……
嫁出去的。
儿: 我不让她走,不让她走么!……(哭)
秋: 傻孩子。
儿: (拉秋)爹,你去拦住她,去呀,去拦住她嘛。(见爹没动,拿书包砸爹)去,快去嘛!
秋: 你……别吵!(天下雨)
儿: (坐地上哭,蹬脚)怪你!怪你!
秋: 孩子,下雨了,进屋吧!(扶起秋儿进)
儿: (突然挣开爹)我要姑姑,我要姑姑——(欲跑下)
秋: (控制不住,怒吼)回来!
儿: (惊呆,暴发地喊)妈妈——(冲进房。风声、雨声、哭声交集)妈妈——(秋明冲向磨房又退回,心如刀绞)
(内伴唱)风声哀、哭声悲、雨声阵阵,
秋: (唱)一声声、一滴滴,敲碎我心,
天似海、地如船,摇晃不定——【内伴唱】
痴立雨中对寒云。
儿: (上,拿笠帽)爹,你哭了?
秋: 没有。
儿: 爹,秋儿再不哭了,你别生气……
秋: 秋儿……(抱住秋儿)
儿: 爹!
秋: (忍泪充笑)孩子,吃晚饭去。
(进磨房,内灯亮。春秀上,手捧补好的云肩。)
秀: (唱)雨沙沙,风凄凄,黑夜茫茫,
心沉沉,愁恹恹,步履怆怆,
【云渐散、雨止,天空现出半轮明月。
见磨房,透寒光,忽明忽暗,
如他心,似我意,时露时藏。
想明日,鸿雁分飞隔两地,
留下这,千针万线云肩上,
云肩呀,破洞好补心难补,
愿明哥,莫忘我的苦心肠,
云肩呀,千斤重担你承垫,
助明哥,挑走风雨迎春阳,
云肩呀,离愁别恨唯你知——(欲敲门又止,把云肩放在石凳上。)
(伴唱)明月闻悲也心伤。(欲走)(内秋儿呓语: “姑姑”——)
秀: (脱口而出)秋儿!——(发觉漏嘴急禁声)(秋明闻声出,春秀避开)
秋: 谁?(唱)忽听门外叫唤声,
好似春秀又不见人。
秀: (唱) 夜送云肩情切切,
想见又怕添伤心。
秋: (唱) 眼前一闪似有人,(白)春秀
(接唱) 却原来,月移柳影似人形。
秀: (接唱) 往日相遇笑语喧,
今夜犹隔鸿沟深。
秋: (白)唉,我好糊涂!
(唱) 春秀明日大喜期,
那会深夜到这里。
我神不守舍实可笑,
竟然是,泉声树影也动疑。
(转身欲进房、发现云肩。)云肩?是春秀来过!
秋: (唱) 补好的云肩凳上放,
人去情留更堪伤。
层层布,密密线,
针针线线情意长。
当初爱,眼前愧,
犹如泉流涌心房。
云肩呀!你助我背过多少树?
你伴我登过多少岗?
你随我经历寒和暑,
你为我备尝雨和霜。
这上面凝结她心血,
这上面留我汗斑黄。
血汗相渗成知己,
为什么,与她偏要隔两方?
秀: (接唱) 他如诉似泣吐衷肠,
我如刀似剑戳胸膛。
欲恨恨不起,欲怨怨难讲,
欲抛抛不下,欲留留无望。
好事难圆成幻梦,
不见真藏我心不甘。
秋明。
秋: 春秀,真是你呀!
秀: 想不到吧?
秋: 到屋里坐坐。
秀: 不怕我污了你?
秋: 春秀,……还恨我?
秀: 恨有什么用?
秋: 是……呀……
秀: 这对你是一种解脱。
秋: (苦笑)解脱?
秀: 不是说我害了你吗?
秋: 我不是那个意思。
秀: 这么说,是我配不上你。
秋: 你说到那里去了?
秀: 哼,我问你,你既然不喜欢我,明知我下贱,求你,追你,你为啥不早拒绝?
秋: 春秀,不要再问了。
秀: 不,我要问,问个清楚……(哭泣)
秋: (唱) 春秀至今情难断,
此来分明探真心,
倘若我把真情诉,
只恐怕,她嫁后夫妻少感情,
根大他花了钱物送了聘,
我岂可反悔害别人,
宁将痛苦自折磨,
不可卑劣丧德行。
春秀,过去的事,算啦!
秀: 不,我以身相许,你断然拒绝,到底为什么?!
秋: 我……
秀: 说呀!
秋: 我开始就说过和你不配……
秀: 你,你讲什么?!
秋: 我,我不……爱你!
秀: 啊!……我,我瞎了眼啦!(摇摇晃晃地欲冲下)(秋儿内喊: 姑姑——)
秋: (唱) 秋儿一声姑姑叫,
牵动情肠步难行,
暑去寒来五冬春,
深深结下母子情。秋儿——(秋儿冲上)
儿: 姑姑。(唱)好姑姑,你莫走,
秋儿难离你照应,
但等我长大成人后,
一定会好好报答抚养恩。
秀: (唱) 好秋儿,莫悲啼,
我也是,万不得意许此婚。
秋儿呀,姑姑一去少照料,
冷暖饥饱要自当心。
在家要听你爹话,
读书刻苦求上进。
临别嘱咐话一句——
长大后,莫学姑姑有眼无珠,误将真心托错人。
儿: 姑姑——(扑向春秀)
秀: 秋儿——(两人紧抱)
【灯暗,幕急落】
第五场 雪上霜
【离前场数天后,根大的新房里,有一台收音机,旁有缝纫机。喜乐声中灯亮,根大妈在擦桌子】
秀: (荷锄上)妈,根大怎么还没有回家?
妈: 说是今天还要打夜工。
秀: 都干了两个通霄了,人是肉做的,又不是铁打的。我去给他请假。(欲下)【广播声: “徐根大同志为了普及大寨县,新婚不休息,拖拉机运石料又创新纪录,受到了工地领导和同志们的高度赞扬……”】
秀: 唉……(转身拿竹篮去洗衣服)
妈: 你歇歇,我去洗。
秀: 妈,我不累。(下)
妈: (望春秀背影,喜悦地)
(唱) 千辛万苦苦虽苦,
总算娶了个好媳妇。
新婚三日就下地,
回门也说没工夫。
看来两人还合得拢,
老太婆心上石头才落土。
梅: (上)老嫂子、老嫂子!
妈: (热情地)喔唷,是你呀!快坐,快坐。
梅: 侬媳妇呢?
妈: 洗衣服去了。
梅: 你真有福气。
妈: 多亏了你哟。
梅: (看看新房,摸摸收音机)这东西……
妈: (紧张地掩饰)蛮体面格。
梅: 喜事已经办好了,我想也应该物归原主了。
妈: 不过……
梅: 木已成舟,你还怕她飞走?
妈: 这门亲事,她本来就不乐意,要是春秀知道了,怕要……
梅: 瞒了初一,瞒不了十五,借来的东西毕竟是人家的,总不能摆在这里生根。(春秀拎篮上,听房内说话,止步)
妈: 翠飞,好事做到底,送佛送西天,你就和人家说说再借几天。
梅: 老嫂子。(唱)为了根大讨老婆,
我一双脚板都磨破。
为借这架缝纫机,
我是黑灯瞎火摸过河。
借花那个献佛我已尽心,
你不要一拖再拖难为我。
秀: (吃惊地)(唱)猛听借字我心伤,
顿觉得一盆凉水浇脊梁。
根大他打肿面孔充胖子,
瞒我骗我把门面装。(啼泣)
妈: 翠飞(唱) 此事若被媳妇知,
平地定会起风浪。
等我把东西办起来——
再去酬谢人家的好心肠。
梅: 老嫂子。(唱)不是我挖你的脓疱疮,
你也该拿出尺寸量一量。
外头已欠下千元债,
你那里有钱来办家当。
秀: 啊,千元债。(心酸地唱)
原以为卖我春秀救爹命,
谁知道卸下千斤压万两。
娘家贫困风加雨,
婆家也是雪添霜。
我无限愁怅向谁诉?
船进旋涡,难以支撑,眼看着,凄风
苦雨、惊涛险浪打破舱。
(伤心过度昏过去,跌倒在地)(妈、梅闻声冲出房)
妈、梅: 春秀、春秀……(挽秀进房间)
秀: (慢慢苏醒)妈……为什么要瞒我?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泣)
妈: (惊慌地)春秀、春秀,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
(唱)他爹死后劳力单,
竖屋欠帐未偿完。
几次想与你话讲明,
又怕你把心事担。
我心中惭愧口难开,
还望媳妇多包涵。
秀: (唱)春秀不是贪财女,
你可知弄虚作假惹笑谈。
俗话讲人穷志不短,
怎能靠借人衣衫挡风寒。
梅大婶,东西你拿走——
梅: 我……
秀: 迟还不如早还,大婶,再麻烦你一趟。
梅: 嗳嗳,那……这收音机我先捧去。(下)
秀: 妈,我想歇歇。
妈: 好,好。唉……(退出房间下)
秀: (心情烦闷而怨愤)
(唱)今日婆婆把家底抖,
我方知受骗入网兜。
娘呀娘,不该将我错配婚,
明哥呀,不该当初情意投。
为什么有情人不能成伴偶,
无情人偏偏来聚头。
命运为啥捉弄人,
满腹愤怨我心内揪。
恨不得,收拾衣裳回娘家去——
(拿起包裹欲下,正遇,根大用草帽捧苹果上)
徐: (一呆)(接唱)她双泪垂挂为何由?
徐: 春秀,春秀!
秀: (不理,脸转向里坐)……
徐: (憨厚地)我给你买苹果来了。
秀: (猛起身)你还有钱买苹果?!
徐: 这是我出车的补贴。
秀: 看不出这样老实的人还会骗我。
徐: (急忙分辩)我没有骗你,不信,你问队长。
秀: 我问你,家里的摆设哪里来的?
徐: 这……
秀: 娶我的钱哪里来的?
徐: 这!
秀: (逼,越说越气)你为啥骗我?为啥瞒我?!
徐: 你听我说。
秀: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哭泣)
徐: (苹果落地)春秀。(内疚忐忑地)
(唱)老母体弱又年迈,
无人照顾我常挂怀,
负债借款为娶你,
假装门面实无奈,
你受委屈我心不忍,
怕你担忧我没讲开。
秀: (唱)苦命人遇苦命人,
若要怪他也难怪。
新婚三日未休息,
纵然有一腔怒火要强忍耐。
徐: (唱)债务不多你莫劳神,
我有力气赚得来。
只要一家和睦过,
我再苦再累也开怀。
秀: (唱)你白天黑夜忙出车,
钢筋铁骨要累坏。
只要夫妻赤诚待,
我与你同甘共苦还清债。
徐: 嗳。(蹲下捡苹果站起来头晕,春秀忙扶根大坐定,春秀倒水给根大喝)(广播声:山前大队拖拉机手李二虎向徐根大提出挑战,看谁装得多,拉得快。)
秀: (拉掉广播)
徐: 哎——
秀: 有什么好听。
徐: 我要出车啦。
秀: 今晚不去,就说你生病了。
徐: 这怎么行。
秀: 我不希罕表扬。
徐: 这是中心任务。上面说,青年人要为大干社会主义多流汗。
秀: 你汗还流得不够?
徐: (憨厚地笑笑)我吃得消(欲下)
秀: 带几只苹果去。
徐: 这是我买给你吃的。我走了。(匆匆下,拖拉机马达声远去)
秀: (唱)根大人去苹果留,
我更添抑郁在心头。
他为娶我背债务,
我应该诚心共把家计筹。
(灯渐灭,场上一片漆黑,幕后呼喊声: “翻车了!翻车了!”乱成一团。春秀喊声: “根大,根大!”“娘”“根大……”
(幕后合唱)一声翻车如雷轰,
新婚三日成空梦。
千呼万唤唤不归,
心碎肠断泪泉涌。
(广播声: “徐根大同志为普及大寨县挑灯夜战,不幸翻车身亡,他的死,比泰山还重……”。)(灯明,春秀佩黑纱上)
秀: 比泰山还重(神经质)哼,哼!比泰山还重?
(唱) 我总道,结为夫妻百年聚,
谁知道,刹时魂去命难追,
我指望,夫妻合力还家债,
谁知晓,狂风骤起房梁毁。
屋漏连天雨,船破恶浪摧,
独苗被霜打,老树遭轰雷。
身后留下一身债,
老母寡妻哭向谁?
(幕后伴唱)哭向谁?哭向谁?
【灯暗,幕落】
第六场 别梦依稀
【纱幕内分若干个表演区,在合唱声中变换镜头式的画面。】
(幕内合唱): 弹指光阴匆匆过,
人逢盛世精神好。
(镜头画面: 金一毛挑木匠担)
(幕内合唱): 热心爽直的金一毛,
全凭手艺挣钞票。(金隐去)
(镜头画面: 梅翠飞笑盈盈的身影,手拿照片)。
(幕内合唱): 梅翠飞做媒变了样,
不讲钱财当红娘。(梅隐去)
(镱头画面: 春秀端红枣汤给婆婆)
(幕内合唱): 春秀虽然苦家境,
侍奉婆婆费尽心。(镜头消失)(幕拉去,转场景)
(幕内合唱): 秋明养蜂名气大,
施展才智栽富花。
【灯亮,春天景色、景同第一场,台左侧一株樟树,台右侧,原来的松木堆已换成一排整齐的蜂箱。天幕景,山上杜鹃殷红、田里菜花金黄,溪边柳枝轻飏,显得春意盎然。】
秋: (上。望着景色,思绪万千)
(唱) 蜜蜂嗡嗡欢歌甜,
为酿蜂蜜把花恋。
触景生情情无限,
绵绵思念对谁言?
春秀守寡已数年,
婆媳相依苦熬煎。
我几次想去探望她,
又怕她见我伤心添。
强锁双脚心难锁,
梦魂常在她身边。
醒来依旧空房冷,
唯有云肩伴我眠。
老: (兴冲冲上)秋明、秋明。
秋: 呵、大叔,鸭苗买来了?
老: 嗯,五百只。
秋: 等秋后鸭子下蛋,日子就爽快多了。
老: 有了收入,大叔就把投资的借款还你。
秋: 大叔,我不缺钱用,你啊,还是再发展发展。
老: 哎,秋明,你也该再成个家啦。
秋: 想是这样想。
老: 人家给你做了几个媒,你为啥都回绝呀?
秋: (一笑)……
老: 就没有一个你看得中的?
秋: 嘿嘿,有你和大婶俩个老人照顾,不是蛮好吗?
老: 这不是真话。
秋: 大叔……
老: 秋明。(唱)大叔不是糊涂人,
你分明,含着痛苦把春秀等。
为此事,她娘几次苦相劝,
她却是,吃了秤铊铁了心。
看起来,要她改嫁非容易,
你应该,及早另选意中人。
秋明呀,人生有几个三十二,
切不可,再为春秀误终身。
秋: (唱) 春秀两番受刺激,
伤留心中斑斑痕。
她有怨恨须谅解,
对她还得多照应。
老: 你大婶今天杀了只鸭子,让你陪我痛痛快快喝上几盅。
秋: 好,庆贺大叔当鸭司令。
老: 哈哈哈哈,走!(两人下)(春秀提竹篮上)
秀: (唱)赶集顺便看爹娘,
离家越近心越慌,
转眼已到村东口,——(被蜂吸引)
何人放蜂在溪旁。
(走近蜂箱,见秋明名字,触电似地打回走)
秀: 秋明?(四处张望,见无人,上前抚着蜂箱,一群蜂朝她追逐,忙避开,躲到樟树下,靠在树上,定神,闭目)(以下出现意识流镜头画面)
秋: 我要它一桶变十桶!
秀: 你不怕被蜂叮?
秋: 蜜蜂不叮爱他的人。
秀: (灯光仍照在樟树上)不叮爱它的人……明哥……(秋明身影消失)(春秀茫然地走到河边,捧水摸脸,失神地走回在河堤边站定。(画外音: “你不配我配”!)(秀惊,四顾无人,走回樟树旁,在石凳上坐下,)(意识流出现,秋明幻影)
秋: 春秀……
秀: (深情地)明哥,我等你二年了。
秋: (怒冲冲地)你这是糟塌你自己,也害了我!
秀: 你说什么?
秋: 我不能爱你。
秀: 那你当初……
秋: 我当初就没有答应过。
秀: 你,你走吧,别让我污了你!(幻影灭,春秀的手从眉尖缓缓放下,挎起篮子,神情晃惚地移步,秋明戴着笠帽,脸上蒙着黑纱,准备割蜜,见春秀,吃惊)
秋: 春秀!春秀!你怎么啦?(上前扶住)
秀: (还没从幻觉中醒悟过来)你欺骗我……(春秀甩开秋明)
秋: 春秀!
秀: (一惊,清醒)啊,是你……
秋: 我割蜜。
秀: 哦……(转身就走)
秋: (叫住)秀妹。
秀: (止步,转向抬头,目光对凝片刻,欲下)
秋: 回来!
秀: 有事?
秋: 我们之间难道连句话都没有了吗?
秀: (淡淡一笑)刚才说的不是话吗?
秋: 我早就想去看你,可是……
秀: 怕招惹是非。
秋: 不!我怕你伤心。
秀: 心伤够了也就无所谓了。
秋: 秀妹,现在好了。
秀: 好什么?
秋: 不会再苦了呀。
秀: 是啊,你有福气,成富户了。
秋: 我的心没有变。
秀: 我的心早就变了。
秋: 这……难道你我就不能?
秀: (冷静地)你不怕我再害你?
秋: 你!你怎么一点也不理解我。
秀: 当初又有谁理解我呢!(伤心欲泣)
秋: 春秀。(唱)我知你心怀怨恨,
你可知,我将苦果暗自吞,
你不顾名节将身许,
我也望,有情能把眷属成。
怎奈是,岁月穷困难度日,
你爹急需钱救命。
看你家,想自己,
我一无所有家寒贫。
倘若遂愿结伉俪,
势必要,害你全家遭不幸。
爱你怎能将你家累,
我只得,忍痛割爱绝你情。
秀: 那夜我送云肩你为啥不讲明。
秋: 你和根大已经定婚,我怎能给你们之间增添裂缝!
秀: 哦……(唱)明哥心地如玉纯,
我却错当他负义人。
我的不幸有人知,
他的不幸谁同情?
他含痛苦我不解,
反以讥讽刺他心。
今日旧怨已解除,
明哥呀,只怪命运不公平。
秋: 秀妹,(抓住春秀的手,春秀慢慢抽开)
秀: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秋: 难道就不能再追回来?
秀: 我跑不动了。
秋: (感情地)我拉你。我们一起种田养蜂,酿造甜蜜的生活。
秀: 我该走啦。
秋: 我陪你去。
秀: (一笑)别忘了割你的蜜。
秋: ……(欣喜地)我……
秀: 不怕被蜂叮的人会得到甜蜜的……(匆匆下)
秋: 春秀!(激动喜悦地望着春秀背影)
【灯暗,幕落】
第七场 泪痕未干的笑声
【当年秋天,老旺的院子里,旁边已造了一座二层的平顶小楼,楼梯可上楼,楼上小房间有一扇玻璃窗。灯亮,老旺在鸭鸣声中喂饲料】
老: (唱) 鸭子肥——
娘: (从楼上小窗内探出头,展示鸭蛋)
(唱) 鸭蛋大——
(合唱) 养鸭换来金娃娃。
秋: (拎生日蛋糕上)
(接唱) 春回大地甘露洒,
农村带来新变化。
老: (唱) 原以为穷根难拔一世苦,
娘: (在窗上贴寿字)
(唱) 如今是人寿年丰乐哈哈。(下楼)
老: (唱) 多亏秋明你把我拉——
娘: (接唱)啊呀把我拉……
秋: (接唱)全靠党,纠正左倾,放宽政策,
鼓励农民栽富花——
合: (唱) 栽富花……
娘: 想不到还能过上介好的日子。
老: (喜悦地)我真是大难不死——
娘: 必有后福。
众: 哈哈哈哈……
秋: (递蛋糕)大叔,今天是你六十大寿,金一毛特意买来这个生日蛋糕。
老: 他人呢?
秋: 帮我办事去了,等歇要来的。(梅翠飞拎两瓶酒上)
娘: 老妹子,你这是……
梅: 嗨!老姐夫六十大寿,你铜壶里煮饺子一声不响,幸亏我是猪八戒的大耳朵招风。老姐夫,我是来讨杯长寿酒喝喝的。
老: 快坐、快坐。
秋: 大婶,一毛来啦。(金一毛捧电视机嚷嚷着上)
金: 让开让开。秋明,(得意地拍拍盒子)怎么样?内部优惠价,不是我吹牛皮,除了金一毛,谁买得来?
秋: 你真是个路路通。
金: 就是老婆运还没有通。
娘: 纸盒里装啥东西?
金: 宝贝。
梅: 打开看看。
金: (用身子护住)要买票的。
梅: 又不是看戏。
金: 这宝贝呀既会演戏又会放电影。
梅: 噢,是电视机?
娘: (开玩笑地)一毛,准备讨老婆啦?
金: 哎,我这种人有哪个姑娘看得上,是秋明买来(逗娘)孝敬丈人丈母娘格。
秋: 一毛……(使眼色制止,金做鬼脸)
娘: 秋明有对象了(一惊,和梅面面相觑)
金: 对。当初你不同意他和春秀的婚事,难道他还要打一辈子的光棍?(暗笑)
秋: 金一毛!
老: 老疮疤不要挖了,一毛。
金: 哈哈哈哈,大叔,这是秋明哥给你买的寿礼。
娘、老: (惊呆)……秋明……你……
秋: 大叔,你幸苦了一辈子,该享享福啦。
老: 我怎么受得起哟。
娘: 是啊,春秀她还没……嗳。
秋: 大叔不必见外,就算我放在你家里看总可以吧。
梅: 老姐夫,你就收下吧,秋明迟早是你们家里的人。
老: 嗳嗳。
金: 秋明,这是三千元存折,这是五百块国库券,这是你的钱。清爽了。哎,该用什么谢我。
秋: 请梅大婶给你介绍个大姑娘。
金: (搔头)嘿嘿嘿嘿。
梅: 金一毛可不要我给他卖嘴皮。
金: 梅大婶,侬现在不是卖嘴皮了,你是婚姻介绍个体户。
众: 哈哈哈哈。
老: 大家都到屋里喝茶吃糖果。
秋: 大叔,我先回家一下再来。(下。大家喜悦地拥进屋,下)
秀: (内唱) 一路春风娘家回,(拎篮子上)
鸟雀欢歌令人醉。
山水展现新姿色,
旧墙已换小阳台。
娘家劳动致了富,
女儿脸上也光彩。
喜孜孜我把爹娘唤——
(白)爹、娘——
(娘、老旺闻声上)
老、娘: (惊喜) 春秀,你可来了。
秀: (接唱) 爹爹做寿女儿拜。
娘: (抚摸女儿)春秀,瘦了、黑了。
秀: 这篮鸡蛋给爹补补身子。
娘: 家里有的是蛋,你还拿蛋来做啥哟?
老: (忙岔开娘的话,有意识地)哎,女儿送的寿礼,好,好!我喜欢!(笑哈哈地接过)
娘: (悟自己失言,掩饰地)对!这是女儿的孝心蛋哟……
秀: (见电视机)爹,买电视机了。
老: 这是秋明送的寿礼。
娘: 春秀。(唱)自你出嫁到徐家,
我家重活他包下,
陪送你爹治好病,
待我二老胜爹妈。
老: (唱) 秋明聪明有文化,
吐出墨水画成画。
致富不忘扶贫困,
带动乡邻把家发。
秀: (旁唱)爹娘声声将他夸,
其中用意我明白。
娘: (接唱)竖屋架梁靠柱撑,
秋明缺个内当家。
秀: (接唱)爹娘可以帮助他,
老: (接唱)我俩只能充砖瓦。
秀: (接唱)如今他已名气大,
好的姑娘多如花。
娘: (接唱)别人做媒他回绝,
心里总是将你挂。
秀: (有意岔开)爹,我想看看鸭场。
老: 哦,好,就在那边。
娘: 春秀,娘的话……
爹: (拉住)心急喝不成热粥,让她想想。(老旺、娘进内下)
秀: (唱) 爹爹做寿娘做媒,
借风助浪把舟推。
冰解雪融情苗发,
反觉得,自感身卑难匹配。
(金一毛急匆匆上,梅翠飞跟上)
金: 春秀、春秀(春秀欲避)见着我就想躲,我又不是老虎。
秀: (强作欢笑)一毛,我怕你对我两肋插刀。
金: 今天不插刀,而是要搭桥。
梅: 对。
秀: (开玩笑地)我又不过河。
金: 你不过?我们拉你过。哈……
梅: (抢先)春秀。
(唱) 秋明对你有真情,
你对秋明也有意。
金: (旁白)她又来抢我的媒了。
梅: (唱) 趁此喜日续旧好,
喜上添喜喜加喜。
金: 哼,(故意挖苦反讥)梅大婶哎……
(唱) 感情不能填肚皮,
感情不能当药医。
梅: 呸!(唱)感情就能填肚皮,
满腹恩爱不空虚。
感情就能当药医,
医好痛苦笑眯眯。
金: (旁白)这张嘴是厉害。
梅: (唱) 春秀本是明理人,
她不记前怨重情谊。
秀: (唱) 你俩一起说相声,
我何不登上楼台去看戏。
(秋明上。金一毛暗示梅、两人避下。)
秋: 春秀,你刚来。
秀: 嗯。
秋: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秀: 爹大寿,我怎么会忘记?
秋: 你讲的话我更不会忘记。
秀: 什么话?
秋: “不怕蜂叮的人,会得到甜蜜的。”
秀: ……
秋: 春秀,现在是应该得到甜蜜的时候了。
秀: ……
秋: 我俩的事也该定了。
秀: ……
秋: 你倒是说话呀!
秀: 该说的我早就说过了。
秋: (激动地)春秀,我想你,念你、等你、盼你!难道就是为了得到你的沉默、摇头?
秀: ……(哭泣)这都是命……
秋: (平静地)我不怪你,你有难处就讲嘛。
秀: 我是个寡妇。
秋: 我喜欢你。
秀: 我有婆婆。
秋: 我来奉养。
秀: 我不配。
秋: 你不配我配。
秀: (冷静地)明哥,你还是另娶一个吧!
秋: (深情地)秀妹……
(唱) 自你含怨出嫁后,
我把欢爱埋心底。
两家重活我一肩挑,
借着汗水把痛苦洗。
难忘你,溪边初透春消息,
难忘你,自架鹊桥将我携。
难忘你,为我抛却姑娘名,
难忘你,夜送云肩绵绵意。
贫穷缠身难解脱,
强压痛苦守清寂。
幸喜得,东风多情送春暖,
民丰物阜花满地。
岁月虽变人未变,
贫穷变富情不移。
村口邂逅我诉衷情,
你比蜂蜜传心意。
秀妹呀,我满怀热望求知己;
再莫要,忍心看我女小身单、空房冷灶孤凄凄。
秀: (接唱) 总道是往事只待成追忆,
谁料到,历历涌现在眼底。
肺腑之言动人心,
铁石肝肠也悲泣。
秋明他不续亲事为等我,
我怎能让他失望无伴依。
抛却前嫌上前去——
(金、梅暗上)
秀: 明哥。
秋: 秀妹。
金、梅: (唱)我俩赶快备贺礼。
哈哈哈。
金: 秋明,这回总该请我吃蹄胖了吧!
梅: 秋明,布置新房我包下。
金: 采购结婚礼品我负责。(大叔、大婶上,春秀悄悄溜到楼上)
娘: 啥事介喜气洋洋?
梅: 春秀与秋明成了。
金: 破镜重圆啦。
老、娘: 啊?我俩的心事放下来了!
金: 大婶,你要好好准备一下。
娘: 那当然,春秀,春秀!
秋: 咦,人呢?
金: (看见春秀在楼上风趣地)在天上(指楼,众抬头见春秀)
众: 春秀!
金: (推秋明)快,赶上去!
众: 哈哈哈。(一束灯光打在春秀脸上,春秀若有所思)
【灯暗,幕落】
第八场 春秋情
时间: 金秋季节
【地点: 春秀家院内。远处田野一片金灿灿。台左侧春秀家厨房。台中葡萄架搭的凉棚下设竹桌及椅,右侧是茅草棚的猪圈,也可堆柴。幕在音乐声中启。春秀系围裙拎猪食从厨房内出,进草棚复出,解裙掸身】
秀: (唱) 一窝猪崽把食抢,
一群鸡儿格格唱,
但等小猪卖出去,
再给婆婆添衣裳。
(根大妈端鸡蛋出)。
妈: 春秀吃碗糖蛋,补补身子。
秀: 妈,我年轻身子健。
妈: 不,这碗蛋你一定要吃下去。
秀: 你老身子弱,还是你吃吧。
妈: 春秀。(唱)自你嫁到我家门,
婆媳情同母女亲。
茶饭汤水勤奉侍,
里外操劳不辞辛。
眼看相伴日有限,
这碗蛋算表婆母一点心。
秀: (唱) 婆婆含泪表心意,
胸中顿觉乱纷纷。
自那日我将秋明心意禀,
总觉得婆婆神态不安宁。
她心中定有难言苦,
我应该消除顾虑话讲明。
(白)妈,你是不是怕我嫁人……
妈: 嗳,我已是大半身子入土的人了,怎么能再让你守着我。
秀: 这几天你常常一个人暗自流泪。
妈: 呃?!哦,那是我眼病发啦!
秀: 妈,你老人家有什么难处,你告诉我,我一定依。
妈: 妈对你还有什么好瞒的?……
秀: 妈,要是你当我是亲生女儿,就不要把话搁在心里……(悲泣)
妈: 这……春秀,说实话,妈是舍不得和你分开……
秀: 妈,我们不分开。
妈: 不,你应该走,妈不能睁着眼看你年轻轻的守着空房我只求你常来看看我这孤老婆子……(抽泣)
秀: 妈,你就和我一起走吧!
妈: 傻孩子!
秀: 真的,秋明是个好人,我们一定好好孝敬你老人家。
妈: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啊!
秀: 妈,你就答应媳妇吧!
妈: 春秀,这里有我的破家,有他父子的坟堂,怎么能离得开唷!……(悲伤哭泣)
秀: (唱) 婆婆难离徐家门,
我心好似压千斤。
可怜她,夫死子亡形影单,
只有我媳妇是亲人。
倘若离她出嫁去,
白发婆婆谁照应?
纵然是,衣食费用我赡养,
也难慰老人一颗孤独心。
老人恋热土,
我难离她身。
秋儿需母爱,
秋明将我等。
负秋明,难断情,
撇婆婆,心不忍。
左难右难难煞我——
妈: 春秀,你不要再为难了,还是随秋明去吧。
秀: 不。(自语似地)秋明哥,我顾不得你了……妈。
(唱) 我宁可陪伴你老过终生。
妈: 不,不能呀!
(唱) 秋明待你情意厚,
岂可为我将他负。
秀: 妈!(跪下)
(唱) 相依为命度春秋,
母女深情心里留。
我不撇你独自走,
酸甜苦辣同经受。
妈: 春秀,我怎能拖累你啊!!……【秋明送蜂乳上】
秋: 大妈,我给你送盒蜂乳来补补身子。
妈: 啊,……谢谢你啦。
秀: 明哥,请坐呀!
秋: 噢!
妈: 你俩谈谈吧!(避下)
秋: 春秀,你和大妈讲明啦?
秀: 嗯,
秋: 大妈的意思?
秀: 她,她都由我。
秋: 啊!(激动地)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呀!
(唱)金风轻送葡萄香,
满眼秋光精神爽,
趁此稻香蜜甜时,
秀妹呀,孤鸿只雁结成双。
秀: 明哥,我……
秋: 又怎么啦?
秀: 明哥,你待我好,我不会忘记,只是这破镜是难再圆了。
秋: 为什么?
秀: 我不能离开我的婆婆!
秋: 接到我家去嘛!
秀: 她热土难离,不愿随我走啊!……
秋: ……我理解你,你不嫁,我也不娶!(匆匆下)
秀: 明哥,明哥!……(神情恍惚地跟大妈奔出)
妈: 春秀,春秀!
秀: 妈!……(扑到大妈怀里)(自行车铃声,金一毛内
叫: “春秀……”春秀闻声故意进厨房下。金上。)
金: 春秀、春秀。
妈: 你是?——
金: 清溪湾的。
妈: 噢。(旁白)去了一个求亲的,莫非又来一个做媒的。
金: 你是根大妈吧。
妈: 是格,是格,你坐,你坐。(心慌地为客人倒茶。错把杯盖盖在热水壶上)
金: 错了。
妈: 没错,我是根大妈。
金: 我是说这个——(拿起杯盖)盖错了。
妈: 喔,喔。……你贵姓?
金: 黄金万两的金,一毛不拔的一毛。
妈: 你找春秀有事?
金: 看看她。
妈: 看她?
金: (灵机一动)是呀,我们是亲戚嘛。
妈: 亲戚?……(旁白)家里有个年青寡妇,亲戚也特别多。(转对金)春秀是你的?——
金: 表哥!
妈: 说啥?
金: 我是说,春秀是我表哥的表妹。
妈: (旁白)冬瓜牵南瓜,搞不清楚。(对金)你坐会,我去叫春秀。(下)(春秀上,一毛背朝她,春秀打量。
秀: 我讲哪里钻出了表哥的表弟,原来是你呀。
金: 嘘!——轻点。
秀: (唱)你装模作样称表弟,
倒底演的什么戏?
金: (唱)你绝情拒婚我有气,
特来与你讲道理。
秀: (唱)我与秋明话讲明,
重提此事有何益?
金: (唱)秋明为你忍痛苦,
你如此待他太无义。
秀: (唱)既知我是薄情女,
你何不,为他另把知音觅。
【汽车喇叭声。秋明上。】
金: 你!你……你是顽石不通情!
秋: 一毛,你听了一句“不肯嫁”就赶来乱劈斧头啦!
金: 秋明,世上没有采不到的宝!她不肯嫁,还苦求啥!
走!(拉秋明)
秋: 她不嫁,我嫁嘛!
秀: 啊?!……(四目相对,会意的一笑)
金: 嗳,你俩在演啥戏?!
秋: 女婚男嫁。你看!——(老旺捧收音机,娘提补品盒,梅拿几件盒装的衣服上)
老、娘: 春秀!
秀: 爹、娘,梅大婶。
梅: 我们来给秋明送嫁!
秀: 秋明!
秋: 春秀,(两人深情地注视)
金: (拉秋儿)快叫妈。
儿: 姑——妈!
妈: (捧出一盆葡萄)葡萄熟了,大家快吃。(众欢乐地相互问候,笑声不断)
金: 唉!你们成双成对,我还是光棍一条。
梅: 一毛,侬勿要急,下面坐着那么多的姑娘,我给你问问看。(拉金到台口)喂,这个金一毛可是个好小伙呀。哪个姑娘慧眼识才喜欢他,请到台上来。(一位女演员从观众席里走上台)
女演员: (含羞地)我……喜欢。
众: 哈哈哈哈。
【欢快的音乐声中幕闭】
【剧终】
那是一九八二年初,我在《北京文学》上看了一部中篇小说。小说中生动的故事情节打动了我,同时,也勾起了我想写一个大戏的念头,想以农村变迁的生动故事,反映三中全会前后农村农民的深刻变化。我立出大戏的提纲,由于缺乏大戏创作的经验,我就拿着提纲来到溪口找我的前辈师友刘高汉。他由于“路线斗争”的原因,被处理到溪口公社(现在的林山乡)参加劳动。于是两人合作,在短短的十来天时间里就写出了八场越剧《春秋情》。剧本问世后,一直没有上演的机会,放在案头闲置了三年。直到一九八五年,省里举办第二届戏剧节,县越剧团正好需要剧本,这样,《春秋情》才得以排演。先是参加衢州市的会演,市里选拔时,并没有定下送省。当时,著名剧作家胡小孩是来开化看演出的评委,他认为这个现代戏不错,完全可以参加省里的评奖。于是,直接参加省戏剧节的评奖。获得了剧本、导演、作曲、舞美、演出多项三等奖。
来源:
开化新闻网
作者:
编辑:
颜苗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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