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9月26日 16:05

上溪桥连接山城和上溪村，然后通向蟠桃山。千百年来，这一直是上溪村和蟠桃山村村民往来县城最快最便捷的通道。然而所谓的桥，就是架在上溪溪面上的木板浮桥。

事实上，浮桥在上溪溪面上也只是起了一半的作用，另一半得由渡船来完成。

每年的五月至七月，是老古最为忙碌的日子。河水满涨了之后，冲走了浮桥，而能往返于上溪江面的，就只有老古那艘古旧的木船。

清晨，龙潭上游的水潺潺而流，汇入上溪。青山绿水间，云雾缭绕，白鹭翻飞。老古摇着他的木船，在溪面上来回穿梭，远远的山、近近的水，小木船和船上快乐的过客，是老古一整天的欢乐。

傍晚，当渡船上的最后一名乘客弃船而去时，河面又恢复了它原有的宁静。老古躬着身子走进渡船内舱，准备坐下来抽袋烟。他发现了一只装得满满的背篓，正静静地躺在船舱里。

“谁落下东西了！”老古嘀咕着。走近背篓，掀开遮布：“呀！”他惊叫一声，随后，看见了一双明亮而清澈的小眼睛。

老古打开遮布，掀开包被，抱起了这个小小的生命。他看着她，禁不住用自己满是胡须的脸去轻轻地蹭了蹭这个孩子的小嫩脸儿。“哇！”孩子放声大哭起来，响亮的声音飞翔在宁静的河面上。老古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快乐传遍全身。

这个被遗弃的女婴，老古给她取名“水鱼儿”。

老古依旧摆着渡船，一日一日。只是渡船上多了一个背篓，水鱼儿成了渡船上的精灵，老古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

“老古，哪来的孩子，谁的？”常有渡客问。老古笑而不答，只顾撑他的船。有奶孩子的年轻妇女上船来了，把水鱼儿包起来，坐在船篷里喂上几口奶，下船了，又把水鱼儿还给老古。

水鱼儿就这么长大了。和河边的柳树，水里的植物一样，生长得茂茂盛盛、亭亭玉立。渡船，因为有了水鱼儿，也变得格外热闹、快乐起来。上渡船时，水鱼儿会站在船头扶客人一把；进船了，水鱼儿会拍拍小木凳说，请坐。渡客下船时，总会喜欢地摸摸水鱼儿的头。

老古靠着摆渡，挣的钱不多。但会常常想办法，捉鱼、摸虾，给水鱼儿开个小灶。人人都说：水鱼儿养得很好呢。

水鱼儿越长越大了。会唱歌，会用各种野草和山花编制各式小花篮，把花篮挂满船舱。水鱼儿爱美了，喜欢新衣服，喜欢漂亮的发夹。老古常常在水鱼儿熟睡之后，借着星星和月光出去捕鱼。去捕捞那些在水鱼儿眼中绽放着美丽光芒的企盼。

2006年，上溪开始修桥了。立刻就有挖掘机、推土机开了进来。河面被填平了，高速公路要往上溪过。老古再也不用摆渡船了。但老古依旧每日驾着木船出去，捕些鱼虾什么的；依旧每日在夕阳下回渡口洗他的小木船；依旧在清洗小木船时，听水鱼儿边做晚饭，边唱歌。

晚餐是父女俩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当老古一筷子一筷子把好吃的夹到水鱼儿碗里时，趁着父亲不注意，水鱼儿又一筷子一筷子把好吃的偷偷夹到老古碗里。女儿的成长，是老古心中甜甜的喜悦。而自己在一天天的老去，又是老古心中一丝淡淡的忧伤。

2010年，上溪桥建成通车了。鲜花、礼炮、彩带、横幅，人们兴高采烈，现场气氛热闹喜悦。这一年，水鱼儿20岁了。也就是在这一年，水鱼儿有了爱情。有了一段比河里的鹅卵石还色彩绚烂美丽的爱情。那个人，就是参与修建上溪桥的工程师。

水鱼儿要走了，水鱼儿要跟着她的爱情走了。

当水鱼儿告诉父亲她的这个决定时，老古迟疑了半响，最后微笑着说：“去吧！去吧！这是好事儿！山的那一边，有更幸福的云朵。”

水鱼儿坚持要带着父亲一起去，老古没有答应。他说：“我该洗船去了。”

送水鱼儿离去的那个早晨，老古的心痛得不行。但他仍用他粗糙的大手，支撑着自己在晨风中已日渐倾斜的身体，站在河风中飘零地看着水鱼儿，微笑着挥着手，目送着她远去。

老古踉踉跄跄地回到船上，坐在船头，用手抚摸着这条曾经依偎过女儿小小生命的温暖的船头，一时间竟老泪纵横。

许久许久，他回过神来，把目光投向上溪上的那座桥，沿着上溪桥一直往南去，那里有水鱼儿新的家。

来源: 开化新闻网 　作者: 张蓓 　编辑: 张正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