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
2010年5月20日 17:31
我到过云庐两次,一次在白天,一次在晚上。
那数百个平方的一个平顶,要是落在俗人手中,恐怕会架上几支杆子,晾衣晒被,或担土铺畦,种上大蒜辣椒,作一幅人间烟火的小园。这也是我行走小城见惯的安排。那一日,章安君说几年前答应送我一幅小图,让我去背回家,我下了决心去,过云庐再到他的画室,吃了一惊,感觉同样的日子,他有云庐,真是比我们阔绰多了。
云庐实际也不过是一幢普通房子的平顶,因为耗费无数精力,在一围铺土栽上野竹、紫藤、葫芦、葡萄,中间杂以幽兰、瘦梅,再辅以奇石、奇根,复又在一小角搭一小棚,摆一古色古香之茶几,配精巧绝伦之茶具,豁然就别有洞天了。
这一夜无月无风,天气刚好是在初夏的雨后。晚饭刚过,章安君打电话来,说是有友人送台湾上好的花茶,不敢独享,邀了几个好友共品。我一听,心飘飘然早飞了过去,急向小框、景腾告了一个半小时的假,竟一告而准,欣然而往。
云庐的紫藤间亮着两盏白灯,那光亮既不朦胧,也不刺眼,说不出的清爽。主人已将茶具安排洁净,那茶几上置了一个小鼎,一缕檀香袅袅,大有禅意。那被约的几位似都闲过我,仍在路上慢悠悠地折腾。我初时的小算盘,是和他们会上一面,沾一沾他们的文人雅韵,快酒般饮上几盅就告退回家。谁想往那方凳上一坐,忽然得失俱忘,只一心等着主人的好茶。其他人来与不来,已不在意中。主人却指着边上一个画室,说是新近布置的,让先参观。这间画室,也不过十多个平方,一案,一橱,一桌,两椅,余下的就是墙上挂的画,瓶中插的笔,橱中摆的书。人在里面不便展转腾挪,而目一浏览,千山万壑,大江奔流,清风徐来,高士清谈,境界之大之阔,就不是一个斗室所能包容的了。那画的内容也多合主人风格,多的是隐士醉归,高人煮茗,看了使人胸中为之一清,自愧面目尘多。出室入室之间,仿佛经了一番沐浴。
章兄那些日子读的是林语堂的《苏东坡传》,不免谈起这个苏大胡子了。如何起起落落,如何诙谐旷达,如何才华盖世,如何困苦淹滞,他的《赤壁怀古》、他的《寒食贴》、他的前后《赤壁赋》,感觉这人生如一杯酽茶,入口是苦涩,而回味是无比的香醇。
那花茶也果然是香。杯尚没有举起,茗香已透鼻透心,略一细品,一股清凉入口入腹,周身似乎都开遍奇花,而慕香蝴蝶的振翼,轻扇起习习的清风。此刻,竟不似在喝茶,倒似在一微波万顷的江面,一叶凌波,两个微醺的人,静听一曲《渔舟唱晚》;又似在那芭蕉掩映的书窗下,一位手执轻罗小扇的红袖,正在边上陪伴读书。直待夜虫四起,方惊觉人在高处,而《渔舟唱晚》的曲子并非来自虚空,是来自身边的一个播放机。这播放机播的是磁带,落后了这时代一个节拍,神奇的是那磁带其实早已播放在那里,只是中间有一大段的空白,空自地转着,忽然响起,真像是天外之音,幻化之境。
七杯下肚,赖子来了。十杯下肚,红旗兄、正槐兄来了。一时清谈,连云庐的野竹,影里摇动的仿佛都是魏晋的风格。
来源:
开化新闻网
作者:
李寂如
编辑:
颜苗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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