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5月21日 09:40

    春暖花开的时刻，我总在窗前伫立，望着远方……
    难以忘却多年前的那个春天，那个春天里的笔友。
　　临近大学毕业的几个月，同学们忙着各自的分配。我却抓紧整理读过的书籍……
　　天气渐热，温度抬升。春天过后，夏天送入眼帘。
　　5月，已经分明闻出初夏的感觉。拼命地收集资料，准备毕业考，又忙着扩大自己的阅读范围。当时，我正迷上中古神话与宗教……
　　三月， 我从浙江的一个竹乡看望朋友回校，整理起自己的诗集。一日，在一份报纸上，看到一篇文章，作者是市中等师范的一个学生，署名叫周丽华。文中谈及她的孤独与内心的苦闷，还有奋斗的无助感；特别提到了对文学的挚爱与追求。
　　这样年轻的女生怎么会有如此深的感触呢？
　　我当即去了一封信，以笔友的身份谈了自己的体会与心得。
　　很快，回了信，表示高兴地接受我这个笔友，并强调是她生命史上的第一个。
　　之后,总觉得应该去看看这位素未谋面的笔友，况且这所中师离自己的大学不远。这所中师的名声我早有耳闻。它是培养小学教师的摇篮：设施完备，条件一流，是该市的重点中专。走进校门，看到一大片草坪和上面点缀的假山、花池……许多十七八岁的学生在上面蹦蹦跳跳。年龄尚小，却写出“高深”文章的丽华学子呢？
　　见到她，彼此陌生地笑笑。
　　长相一般，拘谨，不善言谈。只是低头，红着脸笑。
　　我请她到自己的大学看电影。一路上，谈了些有关那篇文章的话题。知道了她对文学的兴趣，并已决心走文学的道路。 我告诉她，自己正担任一个诗社社长。只见她露出羡慕的神情……
　　电影散后，送她回校。不料，因夜已深，传达室已关门，进不去。于是，又一并走回来。一路上，我们谈了许多文学、理想等字眼。记得那夜的月色亮而美，静谧的洒在街心，使得我俩的谈话多了一些诗意的氛围。到校后，给她找了个住处，让她好好休息。明天是周日，随便带她上图书馆，看半天书。
　　一早，她就蹦来找我。
　　“听说你们学校图书馆藏书可多了！我想，我想……你能不能带我去瞧瞧？”
　　“行，没问题。”
　　……
　　“哇，这么多书！平日我特想看的书，这儿都有。”
　　“要想看什么书，自己拿吧，丽华。”
　　中午，我请她在学校餐厅就坐。她还念念不忘那些书，“如果我能有那么多书，该有多好！”
　　一边吃饭，一边看着我几天前写出的长篇诗歌。
　　“丽华,你最渴望的事情是什么，毕业后？”
　　“你先说，行吗？”
　　“我想去西藏。”
　　“西藏……西藏，多么神秘的地方，遥远而美丽的地方！”她自言自语。
　　“你也想去吗？”我对着她出了神的表情说。
　　“想，非常想，非常的梦想。我想到最艰苦的地方去生活、去工作、去扎根。你听过王洛宾老人的《在那遥远的地方》吗？”
　　“听过，早听过，一直受感动着。”
　　其实，我知道去西藏只不过是内心的冲动。一个很长、很长，甚至终身的梦想。由于许多因素，很难在现实中实践。竟没想到这次交谈会给她带来惊人的变化。
　　5月6日这天，收到丽华的来信，一下子，惊呆了，不知所措。
“久官：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有一件事彻底击垮了我。我不知道将来的路怎么走，我也不敢想将来会怎样。我的心乱极了。
　　“五一”放假回去，问了我父母。出乎意料，他们没有答应我。我想最亲的人也不理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但他们不让我去的原因更出乎意料。那一夜，父母与我谈了许多，告知了真相。听后，我愣了，呆了，快疯了。原来在我身上有一种先天疾病，是遗传的。这种病现在是没有办法治疗的。如要动手术，得花30万！在这以前，父母始终没告诉我。还说，爷爷也死于这病。
　　完了，一切都完了。我的一切希望都完了，都毁灭了。那天晚上，我不知流了多少眼泪。第二天，是父亲送我来的。我现在什么也不想了。因为据医生诊断，再过七年，生命就有危险。我不知该怎么办。很多次也想过坦然面对命运，可惜我已经无力面对。我的精神已经垮了。我也想过与其天天生活在痛苦之中，不如一死了之。但这怎么对得住父母？
　　很对不起，我同时打破了你美好的期望。你希望我跟你一起去。而今我已不能了。我羡慕你，同时给你最深的祝福。祝你在那边拥有一个更美的世界。
　　　                          
　　　                                                   丽华
　　　　　　5月4日
　　惊呆了，不知所措。
　　丽华，一位热爱生活，拥抱生命女孩，年方十八，却因自己随意的“诱惑”，过早地知晓潜伏的厄运！
　　经常地跑去看她。
　　“丽华，挺住！想开些，也许全是误会。”
　　“不，我父母严肃地告诉我，全是真的。”
　　“不要想的太多，我想不会的。”
　　　过了几天，又来了信。
“大哥：
　　那天，寝室门前出现一张张熟悉的脸庞时，我哭了。我父母亲、哥哥和三个舅舅，他们利用节假日，专程来看我。买了好多东西：一只鸡、我最喜欢穿的衣服……你不知道我有多感动！我满足了。我生活在爱的海洋中，拥有人类最高尚的情感。我死而无憾了。
　　晚上，我哥又带我去看了电影。逛了商店，送给我一本精致的本子。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
　　还要谢谢你。我知道你很忙，还抽时间来看我。我真的很感谢你这位朋友。我想过了，7年，不是很短的，可以做很多的事情。我以前说过的计划全都会去做的。我不是那种摔一跤就爬不起的人。我相信我有勇气生活下去。我死了，很多事情该由谁做呢？所以，我决不能死，我要活下去。请你放心，主攻你的诗歌，研究你的泰戈尔吧！我已很平静，不那么冲动了，不会有事的！
　　今生唯一的遗憾是不能与你一起去西藏。不过，我想在有生之年，到那里旅行一次，那也挺好。我打算毕业之后到浙江最艰苦的地方去教书，全身心地投入，把所学的知识传给那些可爱的精灵。我的父母极为赞成。
　　你就要毕业了。不知什么时候走。走的时候告诉一声。我很珍惜我们的缘分，你是我的第一个笔友。我们相逢在三月二十二日，我会记住这个日子的，也不会忘记与你共同拥有的往事……我真舍不得你离开，我的笔友，我的大哥。
　　很对不起你，我说过要去，而今却不能前往了。我真的不愿违背自己的诺言。因形势所逼，原谅我！因为同时打破了你的期望。我想你会原谅我的，是吗？
　　　                                                  丽华
　　　                                                5月9日晨
　　一颗稚嫩、充满生命力的灵魂，在它完整地投放于世的瞬间，被怪异的力量牵拉，深深地陷入泥土……
　　痛恨这一切！
　　六月，拼命地看书，整理近二年的日记、笔记、诗歌，想借此完成逃避。对于丽华，我不愿说的太多。临毕业时，只送给她一首诗《生命不再假设》。
　　是的，我完全可以去实行双方的梦想，行走在大西北。那儿有沙漠、草原，有巨大的落日，有高远的天空，还有海子的诗歌《日记》：“姐姐，今夜我在得令哈，夜色笼罩/姐姐，这是雨水中荒凉的城……”
　　痛恨着一切！
　　我怎么能不原谅丽华呢？有什么理由不原谅她呢？所不能原谅的是自己，只是自己！伴随深深的不安与内疚……毕业后，我可以只身前往共同诺言的地方，带去她的一份遗憾与虔诚。可以在那儿教一辈子书，行走、写诗……可我没去，毕业后匆匆地回至故乡……
　　在一个偏僻而美丽的乡下，作起了“乡村教师” ……
　　多年后，又一个春天。 每当回首往事，特别的眷念起那个笔友， 不知她是否活着，生活的可好。
　　好人一生平安。

来源: 开化新闻网 　作者: 严久官 　编辑: 颜苗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