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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红的柿子

2017年11月17日 16:18

  父亲和母亲在上坂弯的菜园地收四季豆,翻土种青菜。一片发黄的柿树叶子飘下来,落在父亲的右肩头。他停下挥动的锄头,腾出握锄柄的右手,把树叶举到眼前。

  柿树又老了一年!父亲笑着,额头上的沟壑在秋阳下纵横。

  在父亲和母亲的身后,一棵柿子树站了三十年,如今依然枝繁叶茂,果实累累。在一旁择着蔓上豆荚的我抬头,向阳而望,一个个红透的、硕大的柿子,融合在一片片深绿的、宽大的叶片中,宁静地妆点着秋色。

  那是十一月的一天,晨光初起,我们举家进城。砂石路上,年轻的父亲在前面弓着背拉手拉车,年轻的母亲弯着腰在车后推车,我和弟弟坐在手拉车上。我俩的身下,是一袋袋装在氮氨袋里的公粮、余粮。太阳冉冉升起,穿透机耕路上幕幕蒸腾的尘埃。领着一家人前行的父亲,不时回头看看他的一双儿女,看看助他一臂之力的妻子,汗涔涔的额头平滑如镜,折射着太阳的光芒。

  父亲和母亲是乡间典型的农民,分产到户后一心一意种着一亩三分地,为烂乌田开水沟,养猪施有机肥,想方设法增收。十一月,秋风渐浓,冬风犹起,金灿灿的晚稻收进谷仓。那时家中收入薄,除了父亲赶着牛为人耕田,母亲养几头猪,能够换钱的只有余粮了。相比一家人的晚餐还在稀饭的米汤里晃荡,也许年前为一双儿女添身新衣裳更为重要。于是双亲在交公粮时,也捎带卖余粮。

  那天全家人牵着手,赶了一次集。顺解放街从南向北而行,用当年的眼光看,车辆人流,街道商铺,开化城甚是热闹,还有架在手拉车上叫卖的各色水果,迅速拐跑了我们的目光。圆圆扁扁的它们,密密麻麻又整整齐齐地摆在圆形的竹篾垫里,阳光斜照,一种通透的红溢满诱惑,我和弟弟不约而同驻足,眼里尽是惊喜。父母亲见了,连忙问了价钱。母亲左手掀开蓝色卡其布外衣的一角,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捻出刚刚装进裤腰表袋里的钱,抽出两张一元递给满面笑容的女商贩。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吃到柿子!父亲首先拿起一个柿子,用左手的五指托着,告诉我们从柿子的花蒂处开始剥皮,顺势而下揭去薄如蝉翼的皮。父亲小时候吃柿子,我的奶奶就是这样教他的。剥好柿子,父亲把红润光泽的果肉递给弟弟咬一口,给我咬一口,最后送到母亲的唇前。我看见,父母亲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年轻的脸上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二年春天,进城出售猪仔的双亲购回一些果树苗,种在各个菜园地的一隅。柿树种在离家最近的上坂弯,家门口不经意的一抬头,就可见百米内它们或青翠或火红的身影。父亲说柿子红红火火的,看着暖心。

  暖心的柿子结了一季又一季,守着田地做文章的父母亲忙了一年又一年。那些年吃不完的柿子,父亲将它连同种植的菜蔬一起送到市场上去卖,后来生活宽松了,就把柿子往亲戚、朋友、邻居家一户一户地送,说是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人世间的情,大概就是这样被丰盈起来的。

  隔壁的吴奶奶,习惯每天来我家串门,同我的奶奶谈谈天,与我的父母亲说说话。今天下午她又来了,在我奶奶身旁的小木凳上坐下,一对八九十岁的姐妹,叨嗑开了新一天的话题。母亲捧出柿子招呼吴奶奶,鬓间的秋霜,在夕阳下衬着温情。每个人各自取一枚柿子,用左手的五指托着,右手揭下透薄的外皮,一边谈论一边将红润的果肉送进口腔。

  真甜!赞美声在风中踱步。我品着,听着,不经意地抬头,远处那棵火红的柿子,站在连绵茶山前,融在邻家房舍旁,竟是萧涩之秋中的点睛之笔。

来源:开化新闻网   作者:林可   编辑:王欣